这声音,是夹着嗓子说的,听起来诡谲异常,宛若地狱来的恶魔,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战肖回头看去,发现云歌的眼眶中,不再是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而是一片惨白。
她的眼珠上翻,像是中了邪一样,不断大笑。
“她是邪神的孩子,你爱她,就是害了她哈哈哈哈所有人都会死,她们都会死”
刺耳的笑声,尖细得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战肖一掌打在她的胸口上。她不是云歌。他运足了灵力,用尽毕生所学,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继续为她度灵力,这才救回她。
那一幕,着实吓到了战肖。
战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拿过大氅,就迅速离开了。
“云歌姑娘姑娘”
阿紫提醒了好几次,云歌才晃过神儿来。
“咱们要出发了,姑娘这一身的汗,别着凉才好。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吧,那边马车里有干净的衣服。”
云歌点点头,被阿紫提醒,她也觉着浑身发冷。
段景毅独坐在马车里,放下围帘,精致的珠帘遮盖住了云歌瘦弱的身影。
他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走得非常顺利,慕容行川的队伍,加上项元朝士兵,便是无法撼动的武装配置,就算是沿途有人想对段景毅不利,也不敢轻易对全副武装的护送队伍出手。
很快,队伍就行至燕兆城了。
回到了家,慕容行川放松了不少。
入城时,他着人立刻回府通传,让家里人出来迎接。
燕兆城中的百姓也早有准备,纷纷站在路边,夹道欢迎他们尊敬的端王。
段景毅的仁政,惠及了端国的大街小巷,在百姓们的心中,他的地位非常高。
段景毅也没有因为沿途遭遇过刺杀,而畏缩在马车里,而是命人掀开车帘,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百姓们的视野中,热情地向他们招手回礼。
得以见到他们崇敬的大王,百姓们都非常高兴,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燕兆城,喜庆得像是过年一样。
慕容行川的府邸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等候多时了,见段景毅的队伍安然到达,他快步走上前去,拱手行礼:“臣,云杉,拜见端王殿下”
听到三哥哥的声音,云歌实在在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段景毅走下马车,云歌也快速跟了下去。
礼度所限,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三哥哥。
他还是那样的体格强壮,声音浑厚有力。因为腿伤,他不得不从前线退下,此时应是担任兵部侍郎的职位。
看得出,云杉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从跪身的动作,还能看得出他的不便。
云杉被段景毅扶起来,热情地询问着:“大王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都很顺利。”
见到云杉,段景毅也非常高兴。
云家的几个兄弟中,他与云杉自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云杉见到许久未见的段景毅,也是一肚子的话不知该从哪里说。
还是慕容行川,笑呵呵地说道:“大王,云侍郎,府上准备了好酒好菜,不如入府细谈吧。”
“好”
几个人相引者走进慕容府,云歌刚要跟上去,又见一个青衣男子从远处策马而来,勒停了马,他麻利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知道是马背上长大的练家子。
摘了斗笠,露出他的容貌,云歌再次愣在那里。
“四哥哥”
她几乎惊呼出声。
云泗的面容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那个惨死在地牢里的可怜的四哥哥,现下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一脸的意气风发,仿佛天下万事万物,在他的眼中,都要纷纷让行。
高耸的鼻梁下,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上挑。
他,还是当年那轰动京都的美男子云泗,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云歌呆立在原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在人群中很是不同。
云泗扫了她一眼,见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很和善地冲她笑了笑。
也是这一笑,云歌的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泪珠顺着脸颊就这样滑落了下来。
所有哥哥中,她和云泗的关系最好,她最喜欢的也是四哥哥。
当初,她吵闹着要上战场,父亲说她是个女孩子,不允许她随行,还是四哥哥,和父亲说了好几日,磨破了嘴皮,才为她争到军中的位置的。
她天天在家里闯祸,不是把这家的公子打了,就是把那家的小姐惹哭了,也都是温顺恭谦的四哥哥出面,帮她挨家挨户道歉,如此,才少了许多上门告状的,免了父亲不少毒打。
云泗护着她,宠着她,帮她当成天上的星星一样呵护。
就算到最后,她选择的段景瑞薄情寡义,陷害云家到那种地步,云泗也不曾对她有过一句怨言。
他不责怪她,反而怜悯她,心疼她。
“若有机会,哥哥定带你离开京都。”
那日,他找了借口来锦绣宫找她,安慰她家中之事莫要心焦。
那是云泗,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做梦都希望,云泗哥哥能带她离开京都,离开那冰冷如冰窖的锦绣宫。
然而,她等来的除了废妃的诏书,还有云泗哥哥入狱的消息。
云歌能想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云泗泡在极寒的地牢里,是怎样的难受。为了救月晴嫂嫂和小侄子,他不得不将云家的罪名尽数写下,是怎样的痛苦。
见她哭,云泗站住了。
他知道自己容貌上佳,在京都中,不少见了他走不动道儿的女子,可是像云歌这般,见了他哭的,还真是头一个。
他挑眉:“姑娘,你还好吧”
他记得下马时,听到她嘟囔了一句四哥哥
是他听错了吗
云歌控制不住自己,眼泪还是不断地掉落。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狠狠地抱着云泗,告诉他,她有多么想他。
云泗见她哭得更凶了,走到她面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那看似粗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
“喏,擦一擦,哭多了,脸就花了喔。”
手帕递到云歌的面前,云泗阳光地笑了笑,“不管遇到什么,记得要笑。”
说完,转身走进了正门。
他还是那样,细心地对待周遭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婢女,他也会以心相交
云歌拿着云泗的手帕,上面还带着他身上清新薄荷香。
她紧紧握在手中,如获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