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停在头顶。一只绣着海棠花锦鞋,定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哪家的孩子,这般可怜?风华,你快看看,可还有气儿?”
模模糊糊的,他看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周身散发着兰花的香味,她将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脸颊。
“公主,他还活着。”
清冽的冰泉,顺着喉咙流淌而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干涸的灵魂变得有了生机起来。
柔软的床铺,炙热的暖炉,清新的兰花香,他从地狱一下子飞到了仙境。
“三娃,你别怪娘,娘实在养不得你了。你两个哥哥都大了,能养活,可是你不行呀。你还这么小,吃了粮食也活不成。三娃,娘对不起你,你要是个祖宗保佑的,就能等到好心人收养你。娘这般做,也是为了给你一条活路呀。”
母亲的脸,他已经记不得了。可是眼前这张端庄略带威严的脸,他却记得。
“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随我回宫,要么,我给你一些银钱,你去附近讨生活吧。”
她把一袋子银子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有些害怕,躲在了那兰花香的女子身后。
“别怕孩子,救你的,是当朝的贵妃娘娘,你的人生还很长,接下来的活法,由你自己选择。”
“进宫,就能和你在一起吗?”
他问风华。
他爱极了那幽幽的香味,她的眼睛,长得像娘亲。
“对啊。”
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初五的月亮一般。
“我要进宫。”
他不想再一个人了,他不喜欢那种被抛弃的孤独。
“禹喜,你想过为谁而活吗?!”
漆黑的暗室里,他被吊在一根木桩上,大脑充血,几度晕厥。胸口闷得厉害,头也胀得厉害。
“这点苦你都受不得,那你就不配活!”
一个强有力的力道,不断地摇晃他,他的世界天旋地转,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吐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只剩下苦水。
“只有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你才能毫无畏惧。”
那人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忽左忽右。
“只有毫无畏惧,你才能活!”
剧烈的摇晃,旋转,让他的眼皮不断发沉。猛然间,一张戴着魔鬼般面具的人,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宛若地狱来的罗刹。
“现在告诉我,你为谁而活!”
……
禹喜倒吸一口凉气,他恍惚地睁开双眼,才发现,刚刚的只是一场噩梦,是堆积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沉珂。现在,他还躺在断崖边。
看了眼掉落在一旁的困灵锁,他的脑后一阵剧痛。
在即将要抓到朱夲的时候,有人从他的背后袭击了他。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抓到朱夲了。
可恶,究竟是谁!
禹喜刚要爬起来,地面上传来的响动让他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十几个人便跑了过来。
“这不是跟在的那小姑娘身边的少年吗?”
一阵粗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肩膀被踢了一下:“嘿,还真晕得不轻。”
然后是另一个低沉的声音:“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擎昊看了眼禹喜,他的头后有一滩血迹,不过好在,鼻息尚在,只是简单地被打晕了而已。
这种情况,流血比不流血要好。如此大的力道,不流血,血块就会淤积在脑子里,很有可能因此而丧命。血流出来了,反而意味着他的伤势不算严重。
“北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刀疤脸问道。
擎昊眯了眯眼:“云歌没有骗我们,这个少年的功夫不差,是个追踪高手。他现下的灵力也该在朱夲之上。朱夲灵石受损,毫无招架的余地,可偏还打晕了他。看来,朱夲是找到帮手了。”
“什么?帮手?!那战肖不是把朱夲的人围得死死的吗,谁还能来救他。”
“他对付的是湘人,重点都放在湘人的身上。却不知,楚人之中,也未必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
“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极有可能。”
擎昊不相信手下找兆祥,便趁着去封地的机会亲自来寻。竟赶巧不巧,让他遇到了段景毅的诸多亲信。
凤昭帝多子,可真的有治国之才的没几个,这段景毅就算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了。
擎昊相信,段景毅将来会是西冥的劲敌,这般近距离地看着端国的形势,看着段景毅的处境和手段,他着实觉得,不虚此行。
“北王,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听那个小姑娘摆布呀。我们要找的是郡主,不是什么朱夲。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的有必要吗?”
刀疤脸对擎昊答应帮助云歌的事,一直心中不解。
他听那云歌说话,云山雾罩的,分明就是想利用他们而已,可偏得他的北王一世聪明,在此事上却这般糊涂,任人欺骗。
他们没日没夜地跟在云歌身边,白日里藏在树丛中,晚上也只能睡在树上,过着隐形人的生活,这样,真的有用吗?
“你见过羊帮着牧犬牧羊吗?”擎昊问他。
“羊,去牧羊?从未见过……”刀疤脸挠了挠头:“除非,那是披着羊皮的牧犬。”
“说的不错,”擎昊浅笑:“她,就是那头躲在羊群里,最烈的牧犬。或者,她比牧犬还要勇猛,我们称之为狼。”
“你是说,那小姑娘是一匹狼?那怎么可能呢……她聪明,这点我承认,但将她比为狼,未免有些过了。”
“她不是狼,又怎么会对同为湘人的朱夲下手呢。所有阻碍她道路的人,都是敌人,她都会不择手段地干掉,从这个角度看,你还觉得,她只是一个会耍小聪明的小姑娘吗。”
刀疤脸一时间语塞了。
“朱夲很快会修复灵石,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他。”擎昊沉声说:“也许,她不能帮我找到兆祥,但是,我的身边,缺一头狼。”
容止带着朱夲,多少还留下了一些痕迹,一行人循着这痕迹,追逐出去了。
等他们全部离开,禹喜才睁开双眼。
忍着头晕坐起身来,他有些震惊地消化着听到的那些话。
云歌?北王?
北王擎昊行事狠辣果决,是西冥的‘阎王’。如此冷峻之人,怎会为云歌做事……
他们,又怎么会相识呢。
他撑起身,摇晃着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脑后的伤口,身后之人,很懂得力道。既能让他昏迷许久,又不会真的伤到他,该是个不容小觑的高手。
禹喜刚拾起困灵锁,忽然,他竟在地上的石头上,发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印记。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