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淮云的遽然重逢,原本沈念的心情有悲有喜,泪水掺着笑,情绪一时复杂又沉重。谁知被陶然一句话搅了局,相聚的气氛也一下变了味。
顾淮云看出沈念的窘迫,他退后一步,立在陶然身侧,替她解围,“你嫂子被我惯坏了,总是喜欢开玩笑。”
陶然可能真的是被惯坏了,当着沈念的面就和她身边的男人就杠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不然你去问白医生,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沈念的心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她和顾淮云少时就相识,知道他的为人秉性,但和陶然算是初次相见,还真摸不清这个被顾淮云娶了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
“我哥哥应该是在开玩笑……”
她刚开口,话说一半,白忱的声音插了进来,“嫂子说的没错。”
沈念转眼去看他,在她茫茫然的眼神中,白忱勾着微微上弯的唇角轻声踱进病房,“小苇还好,没事了吧?”
顾淮云垂眸,用看似严厉的目光无声地警告了一下陶然,陶然根本就不怕他,揪起鼻头,轻哼了一声。
几人原本都杵在病房门口,因为白忱的询问,都静静地进了病房内。
房间很宽敞,设备也一应俱全。
沈念目光流转,看到了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虽然她正闭着眼睡觉,但看得出来五官很精致,婴儿肥的两颊泛着浅粉的光亮。
女孩的手正压在一个芭比娃娃身上。
“淮云哥哥,这是你的女儿吗?她长得真可爱。”沈念低声说道。
“你不知道,嫂子给哥生的是龙凤胎,这是妹妹,叫顾苇,芦苇的苇,还有一个哥哥,叫顾笙,鼓乐笙箫的笙。”
几人一同进的病房,沈念也不知道白忱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听到他的声音时,她才意识到他离她很近。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一股来苏水的味道。
沈念重复白忱的话,笑容落寞,“顾苇、顾笙?这两个名字真好。淮云哥哥,我回来晚了,都错过了好多事情。”
顾淮云站在床尾,浅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你没错过白忱就好。”
沈念回眸,正正地对上白忱的眼神。
他的眼里漾着点点亮光,犹如一口水井里投影着几颗星。水波荡漾,星光倒映。
星星来去自如,而水井却是日复一日的守候。
沈念看不得白忱这样的眼神,明明温温润润的,却能将她的心烫下一层皮来。
“回来了就和白忱好好过日子,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聚聚,斯宾和常平也都惦记着你。”
沈念的神思被顾淮云的话带走,她扬起头来,“我知道。”
“哥,嫂子,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白忱突然插话道。
顾淮云和陶然的视线顺着白忱的方向往沈宗文那边看去,“这是……”
白忱看出顾淮云的怀疑,“嗯,是我儿子,她当初突然跑掉就是为了生他。”
“叔叔,阿姨好。”也许是顾淮云身上沉稳的气质震慑住了沈宗文,一向跳脱的人也不禁循规蹈矩了起来。
陶然笑道,“和白医生长得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淮云看看沈宗文,又看看沈念,他的目光深沉,“你一个人带大他的?”
沈念笑得云淡风轻,“还有我爸,和一个阿姨,是我爸的同事。”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根本不足以说清那一段沉重的岁月,顾淮云也不急着深究,点点头,“你把孩子养得很好,你这个妈妈做得很好。”
闻言,她的眼眶倏地又热了起来。沈念急忙转开脸去。
几分钟后,这场相隔十年的见面不得不先暂停,白忱带着沈念母子离去。
坐在白忱的小车里,沈宗文再也憋不住话,“刚才那个叔叔是谁?”
“是我的一个好兄弟,我们认识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
小车在茫茫夜色中奔跑着。
白忱继续说道,“我们一共有四个人,你妈也都知道的,改天我带你去见他们。”
沈宗文想起刚刚在病房里,白忱也是主动将他介绍给顾淮云认识。嘴角边的笑意隐藏在黑暗中,沈宗文故作矜持,“行吧,我也想见见他们。”
不知道是因为奔跑一天劳累的缘故,还是因为和顾淮云的重聚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上车后,沈念便一直保持缄默。
白忱很快就察觉出来,“累了?”
“嗯?”发现白忱是在问她,沈念回过神来,笑道,“还好。”
白忱又看了她几眼,给小车提了一点速度,往酒店方向奔驰而去。
小车缓缓驶近酒店,穿过喷泉池,车速被降低,最后停止在大门前。
没有轮胎碾压的声音,静止的小车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沈念透过车窗看到酒店熟悉的玻璃大门,这里就是她在安城的落脚之处。一个需要她一晚上付八百多块钱才允许她容身的地方。
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与安城这样格格不入。
后面,沈宗文已经站到了车外,隔着车窗叫沈念,“妈咪?”
沈念低头自嘲一般笑了笑,正要开车门,白忱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等一下。”
然后她听到白忱稍提一点音量,对着沈宗文说道,“你先回酒店,我和你妈有话要说。”
沈宗文就挺凌乱的,有一种他好多余的错觉,“你们不会是密谋想抛弃我吧。”
沈念:“……”
熊孩子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能给你添堵。
沈念一拍中控台,“抛弃你还用得着我们密谋?说抛弃就给你抛弃了!”
白忱还没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下一刻就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疾步行至沈宗文面前,“我和你妈真的是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嗯?”
白忱的说话内容没有变,但语调平缓柔和,看过来的眼神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说不出反对的话。
沈宗文不可能不答应,但就这样顺从地答应了就不是他的性格了,“你带我妈走只是想说话这么简单?还是想额外做点什么?”
沈宗文的这句话威力特别大,就像是一颗雷安在沈念的脑海里,炸了,“沈、宗、文!”
白忱先是一愣,接着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地笑开来,“小小年纪,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呢?”
成功惹毛沈念后,沈宗文在夜风中笑得好不得意,“其实想额外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以的。”
沈念:“……”
白忱也受不了自己儿子的调侃,抬起脚在半空中装腔作势地晃了一下,“赶紧进去了。”
沈宗文走过去在白忱肩上拍了拍,“小别胜新婚呢,更何况你们别了这么多年。haveagoodtime。”
说完一捞背包,老气横秋地走了。
望着沈宗文的背影,白忱情不自禁地笑了。等到看不见沈宗文,他才回到车里。
车里的压强似乎因为白忱的到来而变得大了。
沈念心跳加速,“我、我们要去哪里?”
白忱挂挡,踩下油门,说道,“去我现在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