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夏见连舟似有倦容,说道:“那小宋姑娘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叫奴婢就成。”
连舟轻轻“嗯”了一声,就解下外衫躺在床上,见茵夏欲走,连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厌厌道:“晚饭你晚一点的时候送进来,我想好好歇一下再吃。”
待茵夏带上门后,床上的少女眼睛陡变清明,丝毫不见刚才的疲倦。
她得一个人好好思索一下。
孟回把她从春笙阁带回来,为了她不惜与那个叫馨儿的郡主翻脸,待她关怀备至,更甚者还肯奋不顾身地为她挡剑挡镖,没有其他企图还好,可怕的就是如果后面藏有阴谋,无论如何,都似乎对她不利。
但从少年下的血本来看,他甘心身中毒镖,以身作赌,那么背后藏着的企图,绝对不容小觑。
总之以她的考虑来看,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尤其这个对她好的人,还是运筹帷幄的权相之子,叫她怎么能掉以轻心?
不行,待在这个地方安危难测,她不敢以自己的性命相搏,一定要赶紧逃出去。
虽然她奉行和平温厚的外交准则,但是她更懂得看清自己的形势,现在她身边存在安全隐患,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一定要抓住时机,赶紧逃离。
想到此,连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地穿上鞋子,然而鞋穿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
如果,万一,连舟的眸子略略暗淡,如果日后事情渐渐水落石出,孟回并不存有对她不利的想法,那么,她该如何面对这个用性命护她的少年?
虽然这样的可能并不大,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是这样,人家以真心待她,她不知感恩不说,还不辞而别,岂不是有负于人?
况且现在孟回对她百般关怀,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果这一切只是她想多了,那她不就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心?
恍惚中她又想起那个少年的脸,隽秀淡雅的眉目间隐隐匿着一丝冷冽,眼神天高云淡的,有一种疏离的高贵,手指擦过她的脸时,带着些薄凉,却又动作轻柔,温和如玉。
连舟摇了摇头,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又马上穿好自己的鞋子。
做事情一定要分清主次,一定要坚定方向,虽然那少年对她的温柔有可能出于真心,但那毕竟是概率极小的事情,现在保住性命,远离危险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做成什么事情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时间证明少年并无害她之心,那么她也不会为今日的出逃而留下愧疚,因为小心谨慎毕竟是好的,就算她可能辜负了一份赤诚的关怀,但是出于自保,她无可奈何。
况且,这个锦衣玉食的高墙大院不适合她的生长,留在这里,她觉得不自在,或许到外面,可以有另一番风景,如果日后她查探出孟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居心叵测,那么,她再想办法报他挡剑挡镖之恩。
这样想着,她的心也越来越安定下来,从柜子里翻出布帛,装点一些衣服首饰,她就继续躺在了床上,静待黑夜的来临。
夕阳沉落,黄昏如水,夜幕渐渐拉了下来,漫天繁星闪烁,弦月高悬于顶,像是江水边搁浅的艨艟。
夜变得微微深了些,茵夏走进房来,手里拿着一个紫木饭盒,上面还有赤金色的蛇纹镶边,她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小宋姑娘,奴婢给你送饭菜来了。”
连舟佯作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没从床上起来,只淡淡道:“茵夏,我身子骨有些乏,你过来将我扶起吧。”
茵夏不疑有他,还道是连舟受了风寒,于是放下饭盒就疾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道:“小宋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连舟没答话,只微微把手伸起,一副病弱无骨的模样,茵夏见状更加焦急,连忙弯下身子来要把连舟扶起。
连舟把手搭在茵夏的背后,紧接着眼神中寒芒一闪,竖手为刀就往下一敲,重重地落在茵夏的后颈上。
同时连舟另一只手伸出,快速捂住茵夏的口鼻,以防她闷哼出声,引人注意。见丫鬟已经昏迷,连舟快速将茵夏的衣服脱下,把二人的衣服对调,然后将丫鬟放在床上,盖好薄被,接着从床底拿出包袱,藏在饭盒里,拿起饭盒便走了出去。
连舟低下头把门带上,外面黯黑一片,守在门外的孟府护卫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颜,她低着头往前走着,待至拐角处,立刻步子大了起来。
连舟在这丞相府待了十来天,虽然不常走动,但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昨天她就以散心的名义要茵夏陪着她在丞相府逛了一下,她当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动声色地把这里的地方摸清楚了个大概,虽然她不能全部记住,但出逃还是问题不大的。
丞相府围墙很多,起码有三层,并是层进式的,由外往内一层比一层高,连舟见四下无人,便把饭盒丢在草丛里,拿起包袱就往往前走。
墙壁中间有些细小的裂坑,连舟以前是学过攀爬的,虽然现在身体不像以前那样好用,但毕竟技巧还在,她咬咬牙就快速地爬上了墙,接着背朝下就急速落了下去。
草丛里泛开一声轻响,连舟动如脱兔,立刻爬了起来,正待她欲举步往前时,忽然耳朵一动,她骤然停了下来,然后就地一滚,飞速滚进了旁边的矮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