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不可以是迷茫的时候,得想个办法离开这个陌生奇怪的地方。她一边跑动,一边飞速运转大脑。
“啊,宋丫头,你在干什么?”人群中传来尖利的女声。
少女后面跟着的男人一身狼狈,头上汩汩流血不止,鲜红的液体盖满左脸,红紫色祥云锦绣长缎上满是血迹,右颊边还有一大片的红印,隐隐的血丝渗出。男人上了年纪又头受重创,追跑了两步就踉跄倒地,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桂妈妈见此,不由大吃一惊,当下叫喊出声。
这宋丫头是吃了豹子胆了,把李大官人弄成这样,这下该如何是好?
“快点,阿毛,大牛,快去把宋丫头抓起来!”桂妈妈朝着十米开外的两个大汉高声叫着。
连舟往下一瞥,看到人群中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正恶狠狠地指着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唤她宋丫头,但她很清楚对方正指示人来抓她。
因此,一见到人群中的两个大汉齐齐奔向楼梯口时,连舟瞟了一眼倒地的老男人,然后立刻转身,朝前一跃,双手抱住大红的楼柱,身子贴着柱子一路往下,动作迅捷无比。
在众人愣神之际,稳稳落地的少女立刻提腿前奔,深吸一口气后就地翻滚,伸手快速从身旁男人的腰间挑出一把长刀,接着冷冷一笑,双眼锁定不远处的白衣少年,然后蓦地腾地而起,伸长手臂就要将剑往那个少年的脖子上送去。
听到桂妈妈喊着宋丫头,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宗崎忽然面色一沉,双眼紧紧地盯着楼上跑动的少女。只见她双手抱柱,悬木而下,站在楼下的宗崎不由得心紧了紧,害怕单薄的少女会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这个女孩子身份特殊,一定不能出事。于是他往前一步,准备在她不慎掉下之时跳起来接住。
见少女稳落于地,毫发无伤,宗崎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他松气闪神的片刻,少女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腰间抽出剑,并把剑往前一送,直直对准他身后的少年。
宗崎一身蓝袍,见状衣袂闪动,就要用手握住飞至少年面前的利剑,连舟一愣,随即掩下表情,抽刀退出,不给蓝衣男子的缓冲时间,登时把腰一弯,滚着身子从他胯下钻了过去,然后小手一扬,将长剑横在少年的脖子上。
“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少女声音还残留着孩童的稚嫩,语调却是十足的冰冷。
连舟此刻处于极度戒备状态,根本没有发现身体的异状。
她只觉得这里的人十分高,她记得自己有一米68的身高,可是这里很多人都比她高了要不少,身前这个少年,就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令她费力不已。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体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少爷……”适才的蓝衣男子在见到少年被劫持后急急呼唤:“别伤了我家少爷……”
连舟慢慢地把少年挪到凳子旁边,自己稳稳地站在凳子上面,要比少年高了大半个头。听到宗崎的话,她不由轻笑出声,朝着呆愣着的众人朗声道:“继续跟我玩游戏吧,你们不就是想替顾朝报仇吗?现在你们要用什么方法折磨我,我都不害怕。我告诉你们,顾朝那个人渣已经死了,桀日里的那些恶狗们也已经消失了,你们这些爪牙也迟早会落网的!”
连舟恨恨地想,这一切一定是早有安排的,幕后操控这一切的定然是桀日的余党,他们已经知道她是警方安插的卧底,是桀日的大叛徒,所以把她抓来后想千方百计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连舟眼角一瞥大门口,看见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清一色的古装,不由冷笑一声。这个地方一定是世界上某个古老落后的部落,遗存古风,可能因为地形险要,地理位置偏僻故而未被公诸于世,却又恰巧被桀日的人发现了,将此大作利用。
他们肯定是想把她放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让她在这个野蛮部落中挣扎,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不让她接触任何现代化设备,或者安排一场场原始部落的血腥屠杀,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精神崩溃,在慢性折磨中求生不得,然后慢慢地筋疲力尽,直至生命终结。
对,一定是这样。
她已经无力再考证分析中的漏洞,只是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不是这样,那还能怎么样呢?
已经被桀日的人抓到了手里,她肯定是难以逃出去的,只是刚刚偶然瞥到那个大叫着要人来捉她的妇女对其身边的白衣少年态度极为恭敬,所以她略作思索之后就立刻劫持了他,心想这个少年在这里的地位应该很高,拿下了他的话自己多多少少还有些筹码。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中一定有桀日的人,我告诉你们,快把我送回去,不然,我就把他的肉一寸一寸地剁碎,拉他一起陪葬!”
听到连舟嘴里蹦出来的话,众人不由集体石化,心想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净讲些听不懂的胡话不说,还像疯狗一样扬言要将人千刀万剐。
连舟见众人一言不发,而且脸上的表情也极是耐人寻味,不由得心里一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连舟正为这种诡异的情况微微失神,却感到握刀的手传来一阵巨疼,低头一望,发现身前的少年正大力扭动她的手腕,她吃痛,手中的刀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咬住唇,迅速伸出另一只手,闪电般往少年的喉咙口抓去,却被飞身前来的蓝衣男子出手扣住。连舟此时身体虚弱,再加上蓝衣男子力大无比,她几下就被他捉住,连舟两手被他制住,反压在身后。
少年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对着身侧的蓝衣男子淡淡道:“把她带回去。”丢下这句话后,看也不看一脸怒容的少女,提脚就往春笙阁的大门迈去。身后的宗崎将拼命挣扎的少女一掌击晕,扛着她便疾步追了上去。
六月的天气,宛如恋爱中的少女一般变幻莫测。适才还是梨花带雨,粉泪盈盈,接着就已泪眼滂沱,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可顷刻间却破涕为笑,态生娇花,明艳不可方物。
黎绘湖的莲花刚经雨洗濯,一些残枝恹恹地躺在湖面上,竟有几分“留得残荷听雨声“后的韵致。纵目望去,密如星辰的花朵娉婷地立在清澄湖水中,嫩蕊凝香,如珠似玉。
凉风习习,湖面的绿浪层层叠叠涌动,一波接着一波,像错落跌宕的鸟鸣,又似女子翻飞的群袂,似露未露,风光无限。
午后的阳光在浅粉深白铺就的花海上徜徉,清雅的香气宛如天籁传唱,在雨后的空气中益愈悠扬。
上晟王朝的丞相府中有一个精致的水池,与黎绘湖相通连,名为“通漪池”。此刻莲花繁盛的通漪池旁,微风习习,花香缭绕。
“孟回哥哥,你说,你昨天去了哪里?”池子旁边,少女双眸含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面容隽秀的少年。
少年负手在后,若有所思,并未回答少女的话。
少女见他心不在焉,一把扯过少年的袖子,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孟回哥哥,我,我听别人说,你昨天去了,去了春笙阁。”少女见少年眉头一皱,略略松开了些抓住他衣袖的手,泫然欲泣道:“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孟回抽出衣袖,将视线缓缓移向面前的少女,却并不开口。
天空蓝白交错,淡金色蜿蜒在水蓝之上,将柔软的云层斑驳簇拥,光影层层叠叠的,潋滟得宛如水波。深浅不一的色泽拓印在天际,少年逆着光,弧度优美的侧脸在一片艳阳中有些虚化,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表情。只有不作反驳的缄默,是那般真切。
“你怎么能这样?”见少年一声不吭,权作默认,她的眼神霎时哀怨无比,恍如有泪垂下。
孟回正欲开口,其贴身侍卫宗崎却在此时奔至面前,朝他附耳轻声道:“少爷,小宋姑娘醒了。”
少年闻言,脸色微变,对眼前的少女说:“馨儿,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罢便掉头离去,不管身后的少女是何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