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糖果摊老板(四)
摆摊卖货,真不是一般的累,能让人骨头架仿佛都要散掉,在这之前我何曾想到?平时看着他们不跑也不跳,仿佛就是原地踏步,怎么能累成那样?等到自己真正上岗,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辛,小小老板不易啊!一天到晚,神经都绷得十分紧张,每一刻都得做好战斗的准备,就象饿狼一般随时准备扑向猎场。
经过一晚的沉睡,体力已有所恢复,但腰腿还是酸痛,昨天一天,站的多,坐的少,更没有躺,整日的兴奋让我常常忘记了累,直到第二天才感到胀痛。我跺了跺脚,下楼用凉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好多。由于我们约好8点到位,所以不敢耽搁,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就赶紧背着摊上的那些家当迅速与阿妹夫妻会和。阿妹阿国都是勤劳的人,一早起来就到新港批发市场上了货,我到摊位时,他们也已经赶到,我们互问了早安,便开始摆货。
整个年货街就摆10天,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别的摊位也和我们一样辛劳,到8点半几乎所有的摊位都已经开始迎客。
人们买年货的习惯各不一样,有人一次买够,有人却象蚂蚁般家一般天天买一点。今天的开张特别早,不到9点,一位买菜的老太太顺路过来,买了两斤福字糖,海南人说:“小小也是彩头。”只要开张,心情就格外好,我是不断给老太太说拜年的话,直到她走远。这卖东西,开张特别重要,开张越早,心情越好,运气也跟着好。这与其说是迷信,我感觉更象一种规律,这种莫名的规律总在人的生命里不断贯穿,当你回首人生,很多时候都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左右着你的命运,把你推到今天的境地。
开张后,顾客一批接着一批,早上的客人一般都买的少,也就两三斤,最多不超五斤,但凑起来也不在少数。我的上家虽然没我们火,但也时不时来人购买,我们彼此也是互相窥探,一波人潮过去后,就是间歇期,得等到10点左右,才迎来真正的大户。
我估摸着时间,快到10点又开始吆喝,经过昨天的训练,我已不再害羞,周围的摊主习以为常,也不再对我聚焦。我一吆喝,隔壁就不痛快,仿佛我要把他家的鱼儿赶出池塘。实际上,他家也受益不少,我把鱼儿喊过来,有些也被他拉走了,我和阿妹十分恼火,这是在挖我们的墙角!我们就这样的暗战,但表面上彼此什么都不说。。。。。。
我这一吆喝,也把熟人招来,我光顾着招呼客人,也注意他。只听有人一声大叫:“乐文!”我猛一抬头,竟是我的校友,我的脸一下就如庙里的关公。我装出了笑脸:“哎呦,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快块,吃糖。”那校友冲我一笑:“乐文,当老板了哟!”我更是无地自容,但仍装出笑脸,说:“什么呀,最近没啥事,帮我堂姐卖两天,来,吃糖。”那校友连连摆手,说:“不了,我去东门买点菜,你先忙。”我想把他拉来,可还得爬出摊位,实在麻烦,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被校友看到,我如被逮住的贼,心理是那么的羞愧难当,一时竟没了卖货的兴趣。阿妹正忙着给客人称糖果,一看我愣在那,就叫道:“快点啊,忙不过来了。”我勉强转过身来帮她照看别的客人,但却没了刚才的伶牙俐齿和热情。
虽然我没在吆喝,但顾客却喜欢扎堆,一看我们摊前人多,又纷纷围过来,此时我也已走出刚才的阴影,开始加快卖货的速度。调整了心态,我又恢复了热情。上午这一顿忙,直接卖空了三分之二,我连忙扣来阿国,迅速赶往新港批发市场补货。
这一上午成绩斐然,我和阿妹也忘记昨日的疲劳,心里都乐开了花。更让我们解气的是,我们的上家竟没卖出几斤,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我们的表演。
进入中午,是海南人吃饭午休的时间,街上的人潮渐渐退去,只有三三两两闲逛的人,我们也进入休息时间。阿妹把饭盒打开,招呼我道:“快点吃饭,今天可能要忙。”我一听连忙接过饭盒筷子,用导游速度把饭吃完,然后在小凳子上休息。此时走过来一个乞丐,破衣烂衫,柱着根打狗棍,带个脏碗,一条腿似有残疾。这一路他收获并不多,更多摊主都把他骂开,怕他的晦气影响自己的生意。我看他可怜,想把他叫过来,阿妹连忙制止,说:“别那样,沾乞丐的气不吉利。”这我那能听,咱们可是无神论者,根本不理这套,再说读那么多孔孟诗书,见人有难哪能不帮?
我不理会阿妹,大手一招,喂的一声,把乞丐叫了过来。我从兜里掏出2元,又抓了一把糖果放到了他的脏碗里。那乞丐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估计多年没洗澡,身上那股味道简直要把人熏死,我捂住鼻子,大手一甩,让他赶快走,乞丐千恩万谢,给我鞠了无数个躬便迅速退去。
阿妹直在一旁直埋怨我不懂事,我们上家两口子似乎也暗自高兴,我也不理他们。乞丐在海南实在是生存艰难,倒不是海南人没有善心,主要因为海南人认为乞丐会给人带来晦气或厄运,所以见了乞丐,海南人能躲就躲,更别说给钱了。
正当我坐在一旁怨恨阿妹他们没有良心时,隔壁开始接待下午的来客,之后便是一批连一批。我扯开嗓门使劲吆喝,也无人问津,整个下午竟连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哎呀,难道是沾惹乞丐的缘故?我心里也是不住的懊悔!悔不听阿妹的话呀!
一个下午尽看上家两夫妻表演,把我和阿妹肺都气炸了,阿妹不住的埋怨:“让你不听,沾乞丐,知道厉害了吧!”我不住的懊恼,仿佛这一下午的没生意都是我惹的祸,连累了阿妹,我只好不住的道歉。
都到了下午六点,依然没有一单生意,我都快哭了,阿妹也急的不行。我问:“怎么办?有解救的方法嘛?”阿妹想了想,说:“我去找桔子叶试试。”说完她从木板下爬出摊位,找我下家那卖干果的大姐借了一个小脸盆,到旁边水龙头接了水,又到水果摊拿来桔子叶,泡到水里,让我把手好好洗洗,然后她拿着泡过水的桔子叶往我身上扫,从头到脚扫了个遍。
说也奇怪,经过桔子叶一扫,似乎扭转了乾坤,7点钟一开张就是一个大单,买了10多斤,然后似乎老天要把下午没卖的给我们补回来,人们象疯了一般挤到我们的糖果摊前,我甚至连说句笑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晚上成了我们收获的季节,我们连气都没来的喘,一直到九点半提前把所有的糖果卖光。
在这里我要郑重声明,到今天我依然还是个无神论者,但我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奥秘!我向天发誓,刚才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从此,一见乞丐我立马躲避,不管他有多惨,更别说给钱了。
收拾完战场,我们准备分道扬镳,看着隔壁生意惨淡,我和阿妹心满意足。我又背着那些家当,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我的寝宫,照样一躺下就着,继续用鼾声与云姐遥相呼应。。。。。。
第二天一早起床,照样是头昏脑胀,这积累的疲劳让人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但我现在只能咬牙坚持,开弓哪有回头箭,任何事,只要跨出第一步,就必须走下去,不论成败。
我拿凉水洗了脸,又抓紧时间冲了个澡。这两天一到家就躺下,没顾得上洗澡,每天的紧张繁忙,汗水也出了不少,粘到身上十分难受,我已闻到了异味,只好趁着早起赶快冲一冲。
那年头,绝大部分海南人洗澡用的都是自来水,不用热水,哪怕冬天,也照样咬牙冲洗,所以海南人把洗澡也叫冲凉,当年北方人来海南,在招待所想找地方洗澡,问服务业:“那里能洗澡?”服务员不明白,直摇头,客人大怒,骂道:“草你娘。”服务员似乎听明白了,忙说:“你说冲凉啊,在哪儿呢!”直到现在,许多海南人才渐渐有了洗热水澡的习惯。
由于天天洗澡,夏天甚至一天洗几次,海南人身上的泥不多,往往打个肥皂冲冲了事。当年刚到北京,我的东北同学第一次把我带进学校的澡堂,那情景立刻把我镇住,澡堂里一排排水龙头,弟兄们赤条条一字排开,我吓得直问:“就,就这么洗?”他问我:“那怎么洗?”他也觉得奇怪,我用手捂着私处,到澡堂里寻找单间,可哪有啊!
海南人接受的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身体是父母所给,不可示人,从小我们都在单独的浴室洗澡,哪怕学校的澡堂,政府机关的澡堂,也是间间独立。
我找不到单间,没办法,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拧开了水龙头直接冲洗,“哎呀妈呀”,我大叫一声,澡堂的人也纷纷朝我望来,天那!这水怎么这么烫,简直把人烫熟!说实话,我没在其它地方的澡堂洗过澡,我的身体只奉献给人大的澡堂。那水温4、50度,这对一个常年洗冷水澡的海南人来说,简直无法忍受,那是杀鸡杀鸭褪毛时用的水啊,怎么也用到人身上啊?
我咬牙洗了头,可身上只能用手接着水先擦擦,打上肥皂,然后咬牙冲一下,又跳出来,再冲再跳,如此反复,才把身上的肥皂冲洗干净。我的同学年龄比我大些,如我兄长,他看我只是冲冲,便问:“怎么不搓呀?”我问:“搓啥?”“搓泥啊,”他说:“你没搓澡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