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入口看守着几个瑞安尼亚士兵,他们被特遣来看守奴隶,严禁他们趁乱逃脱。瑞安尼亚人和山民彼此都认为对方非常狡猾、计策层出不穷。
一个用布蒙着下半张脸,模样坚毅的士兵快步走来,押着一个挣扎不止的部落女孩往地窖接近。
“雷蒙!喂,雷蒙!”他叫嚷着,“我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娘们。”
那女孩正是夏涅,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慌乱,四处张望着,憋屈得几乎要流出泪来。朦胧的月色照在她脏兮兮的身上,衣衫褴褛,少女身姿一览无余。
“好家伙,她从哪来的?”被唤作雷蒙的士兵走过来,细细打量,那目光放肆地在夏涅的身上停留。
“肥猪商人带来的咯,总不能是我买的吧。”
夏涅拼命挣扎着,但是士兵死死钳住她的手腕,她纤弱的反抗根本毫无用处。
雷蒙发出一阵轻笑,他把地窖门打开,引着人们往下走。石阶上生着苔藓,走起来特别湿滑,士兵们注意脚下,一边听见夏涅隐隐约约的啜泣。
“喂——别哭啦——”另一个士兵抱怨着,“你能不能叫她别哭了,吵死了。”
“按我说,扇她一巴掌,或者上她一晚上,她就老实了。”抓着夏涅的士兵轻佻地说,“这么嫩这么漂亮的姑娘真是世间难觅。我赌五十个铜龙她还是个娇雏儿……”
“哈!”其他的士兵们兴奋起来,“那咱们还把她带进那猪圈干啥,为嘛不就在这爽爽。”
“是啊是啊。”
“我先来,我比较大。”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长官还在外面拼死作战,你们却在这想这种事?”一个士兵语气不满,“别忘了我们服役是为了什么。”
“你是自愿参军,老子是被征来的,要打仗你先上,反正你喜欢。”雷蒙愤愤地说。
“你这个边境邑贱人,千里奔袭见羸马。”
“俗语不是让你滥用的,瑞安尼亚‘大人’。”雷蒙不以为然地讽刺,他们两个停住脚步,剑拔弩张地对视。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转向抓着夏涅的士兵:“别管他们了,话说你叫什么?不好意思,我忘性大,你这声音很耳熟。”
“我叫‘死神’,通俗易懂的讲,就是要你命的人。”埃利亚纳在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剑就已出鞘,迅速砍穿了对方的身体,话音落下时,士兵的身体也恰好跌落到台阶底部。
“你干什么!”雷蒙和那个瑞安尼亚士兵吓坏了,惊恐地想要拔出武器。但夏涅比他们更快,早在进入昏暗地窖的时候,就已抽刀在手,此刻猛力划出,直接砍伤了雷蒙的胳膊。
雷蒙发出惨叫,但坚强地稳住身形,仍然拼死力拔出剑,准备迎战。
“放轻松,放轻松,流血不是什么大事。”埃利亚纳一剑捅穿雷蒙身上穿的皮甲,从他的背部穿出来,将他的脊椎斩断。
“你——你……你是埃利亚纳——……”雷蒙跌倒在地,口吐血沫,“为什么……我们曾……我们曾……”
“都过去了,人的眼睛为什么长在前面啊?”埃利亚纳一脚把雷蒙踢开,趁势把剑抽出来,最后转向余下的那个瑞安尼亚士兵,“是为了向前看。”
“别杀我。”瑞安尼亚士兵刚刚抽出刀来,一见大势已去,立马把刀放到身后的台阶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
“学着见血。”埃利亚纳用山民语对夏涅说。
“见的多了。”夏涅往前一步,割开瑞安尼亚人的喉咙。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手指沾满鲜血,颤巍巍地往台阶下倒去,扑通一声不动了。
“见多猪血?我听说星尾部民占星之前会杀猪。”埃利亚纳举起剑,舔了舔剑上的鲜血,“唔唔……”
“你这人真恶心。”夏涅看到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
“傻瓜,瑞安尼亚人说,他们身上都有巨龙赐福的血,如果是真的话,喝这些血会强身健体呢。噢,对了,你也应该尝尝,好好发育下,没肉的谁喜欢。”埃利亚纳把染血的剑收回剑鞘。
“圣山守卫把剑还给你真是个错误。”夏涅匆匆往地窖内部走去。
“为什么?他是个好人。”埃利亚纳把脸上蒙的布甩掉,跟在后面。
“他当然是个好人,所以才会相信你。你跟那些瑞安尼亚人说话说得那么开心,虽然不知道说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就差不多是个瑞安尼亚人,天天话多,你迟早会跟他们一伙,然后砍我们。”夏涅气鼓鼓地说。
埃利亚纳怔住了。他看着夏涅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想和她谈谈自己的过往。白露部曾经有一个男人不苟言笑、严肃保守,但瑞安尼亚人在过去的某一天杀死了他,在他的遗体上重新凝聚出一个空壳,并命名为埃利亚纳。这个埃利亚纳是出色的战士,风趣的指挥官,可靠的先锋,能很轻松地与别人打好关系……如果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那么也太沉重了罢。
夏涅跑到那群奴隶之中,放声叫嚷起来:
“斯格洛普!卡雷!……阿婆!噢……你们都在这!”
星尾部和其他山民部落被捕获的人们看到她,又惊又喜。
“夏涅?!”
“夏涅!”
“快救命!”
她倒不急于一时,四处张望着。
“妈妈?妈妈!我妈妈在这吗?你们有没有看到……”
一个女人从墙边站起来,她年龄大概三十代后半,几乎就是长开以后的夏涅,长睫毛,蓝宝石般的眼睛,鼻形稍窄,嘴唇丰润,脸上略带皱纹,金发散乱披落。
“啊……啊……”夏涅浑身一震,泪流满面,向她走去,“妈妈……”
埃利亚纳站在旁边抱着手,看到俘虏们焦急的眼神,便走过去帮他们逐一割开绳索,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手腕和脚腕上留下深深的磨痕,触目惊心。
当他帮一个老人解开绳索的时候,老人浑浊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曾经在许多注视下产生过这种感觉,父亲,族长,龙祭司,还有圣山守卫,现在又多了这个获救的老人。
“嘿……”他故作轻松地说,“咋啦,老人家。”
“我认得你……卢卡斯·白露……”老人朦胧的过往记忆和当下的视线重合,“卢卡斯·白露……”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埃利亚纳轻声在老人耳边说,“我是他的儿子。”
“我感觉……虚弱……”老人呢喃着,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做个约定,您去世后我好好安葬您,而您在彼岸国土,捎一句话给我的父亲,请他原谅这个给部族蒙羞的儿子。拜托了。”埃利亚纳郑重地对老人拜一拜。
“好……”老人在他说完之前就已经阖上眼睛,埃利亚纳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他呆立了一会,然后看向地窖内部,这里获救的俘虏数量大概上百,甬道很长,望去乌泱泱。埃利亚纳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立刻招呼他们准备离开。
“我们从侧面逃出去,这要塞大概遭重了,怕是顾不上抓我们,速度快点。”他催促奴隶们互相搀扶着,迅速逃出恶臭的地窖,获救的自由令他们精神百倍,卯足力气爬上阶梯,出往地面。
不多时,里面就只剩下夏涅和她母亲两人,女孩紧紧抱在妈妈的怀里,头反复蹭着,一动也不动。
“啊啊,让您见笑了。”即便因饥饿和折磨而失去气力,那女人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气度。
“看到她这么快乐,我确实想笑。”埃利亚纳耸耸肩。
“有您的帮助,我感到非常荣幸。”女人向埃利亚纳略略鞠躬。
“不,我们能来到这里全要靠另一个人,不对,一个神。”埃利亚纳往外面努努嘴……圣山守卫,你能解答我心中的困惑和痛苦吗?既然你能看到我的过去,你能否也拉我一把,将我从迷失的深渊之中拽出来……
夏涅高兴地抬起头:“妈妈,等你看到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又帅,又酷,而且……非常厉害!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很了不起。”
“听起来真好……那个……您说是一位神?”女人试探性地询问。
“来自炉岭的『圣山守卫』。”埃利亚纳恭敬说出神圣的名字。
女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我知道了,夏涅,我们快走吧。”她点点头。
埃利亚纳拿着剑爬上阶梯,来到外面,要塞里乱哄哄的,但这一大群脱逃的奴隶仍然非常醒目,引起了许多士兵的注意力,他们大喊大叫着围攻过来,事态极为紧急。
“你们往后面去,去要塞后面,那边人少!”埃利亚纳叫嚷着,“这边我来挡住他们!”
“还有我!我也——”夏涅拿出短弓,准备迎战,但立马被她的母亲扛起来,随着人群往要塞后面奔去。
“战场不是留给小姑娘的。”埃利亚纳哈哈笑了一声,然后拿出面具戴上,转向不断逼近的士兵。
好,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白露第一席位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