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亚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安格斯的归来,怀里是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瑞恩正坐在索亚的身旁,虽然两人并没有交谈,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气氛萦绕在两人周身,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发觉。
安格斯踏月归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冰封的心似乎融化了一角,清冷的眉眼不由多了些许柔软,他缓缓走进客厅。
虽然安格斯走的很慢很稳,在场的三个人却还是看出他身上受了伤。可纵然知道,也依旧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搀扶他,因为他们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骄傲,既然他能这样回来,那表示他的伤在他可承受范围内,或者,他不愿意别人看出他的伤。
最终,还是索亚关切的开口低声询问:“父亲,您受伤了,严重吗?”
“我没事,你们跟我来书房。”说完,看了眼索亚怀里的小家伙,转头吩咐总管大人:“先把他送回房去睡。”
“是。”总管大人说着,伸手去接索亚怀里的小家伙,却不料刚碰上那小身子,小家伙就皱起了眉头,在索亚身上蹭了蹭,小爪子毫不犹豫地攒紧了他的睡袍,一副谁再拉他就跟谁哭的模样。
看着一向淡定的总管大人露出一丝罕见的尴尬神情,索亚笑的很愉悦:“总管大人太冷淡了,多笑笑他就会亲近你了。”
总管大人很快恢复了原样,淡淡道:“我的笑容比不上那些漂亮的宝石。”刚刚送客的时候,他可没看漏小家伙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瑞恩垂下眼帘,看着酣睡的小家伙,看吧,才这么会儿功夫就被人看穿了本质。
安格斯看了眼小家伙,转身朝楼上走去,索亚他们立刻跟了上去。书房在三楼,安格斯的动作依然有些慢,看得出来,他伤的并不轻,也许是伤在腿上。在走过二楼的时候,瑞恩察觉到旁边有人,他侧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一小片紫色的裙摆一闪而过,他收回视线,并没有出声。
走进书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安格斯的身体明显的晃了晃,离他最近的索亚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父亲,您……”距离这么近,索亚清晰地看到安格斯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瑞恩也走到另一边扶着安格斯,手下暗自使力,将安格斯托到沙发上。总管大人转身拿了个小箱子过来,单膝跪在地上:“大人,您哪里受了伤?”
“身上被腐蚀了几处,用圣水帮我洗洗。”
“是。”总管大人帮安格斯脱去外衣,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身躯,白色的里衣上满是黑色的浓稠的液体,带着恶心的味道,夹杂着暗红的鲜血,分外的触目惊心,书房里顿时一片寂静。这哪里是几处,这分明是全身都被腐蚀了。有些地方甚至衣服跟肉都连在了一起,总管大人手下的动作很麻利,将衣服齐肩剪开,撕拉一下将破烂不堪的衣服从安格斯的身上揭了开去,安格斯闷哼了一声,气息顿时有些沉重。
总管大人打开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小瓶圣水,打开盖子:“大人,我要为您清洗身子了。”
“嗯。”安格斯轻轻应了声,随即咬紧了牙根。
总管大人放弃使用棉签,直接将瓶口对准安格斯的伤口,缓缓倒出圣水,这圣水是药剂师融合了治愈术的最佳疗伤药,只不过这药药效好,副作用也很明显,那就是使用起来很疼。
安格斯的肌肉绷得很紧,隐约有些颤抖,浓黑的伤口却在圣水的作用下渐渐显出原本的肉红色,恶臭也逐渐被淡淡的清香所掩盖,总管大人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也没有一丝犹豫,一点一点地用圣水洗过安格斯的身躯。
纵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瑞恩看到眼下这情形,也不由得佩服安格斯的韧劲,他是切身体会过这圣水的效用,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钝痛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这位伯爵大人确实值得人尊敬。
总管大人的动作很迅速,当剧烈的疼痛累计到一定程度时,那便感觉不到疼痛了,所以,当安格斯的身体再度恢复正常肤色时,流血的几处也都被止住时,他反而没有起初疼的那么厉害了,只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随意地披了件轻薄的丝质睡衣在身上,安格斯这才再度开口:“那个亡灵法师有四只巫妖,都被我烧成了灰烬。”安格斯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瑞恩暗自吃了一惊,四只巫妖!那个亡灵法师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制作出四只巫妖,还能将他们一齐放出来,那是拥有怎样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毕竟巫妖不比骷髅兵,一旦亡灵法师的精神力不足以压制住他的时候,他就随时都有可能反噬杀主的。此时的瑞恩并不知道安格斯是凭借一己之力打败那个亡灵法师的,否则他会更惊讶安格斯的实力。
索亚没有见识过所谓的亡灵法师,只是从书中得之制作巫妖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并且还要一定的运气,这个似乎类似于傀儡。不过,当时那个卓洛是跟安格斯一起去追那个亡灵法师的吧?怎么就安格斯一个人回来了?
“卓洛大人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安格斯:“没有,他带着亡灵法师进宫去了。”
瑞恩道:“我记得魔法公会有法则,凡是拥有巫妖的亡灵法师都必须永久驱逐,拥有一只以上巫妖的亡灵法师必须歼灭,那是会直接威胁到帝国安危的存在!”
安格斯淡淡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嘲讽:“定制这法则的人只是担心他们的地位会被威胁,真正拥有两只以上巫妖的亡灵法师岂是那么容易杀掉的,大部分魔法师去了只是送死而已。”
“弱肉强食,世界本就是如此。”
安格斯看了眼索亚,对此不置可否,继续道:“我受的伤需要一些时日调养,你们搬回来住,身为长子,有些责任是你无法逃避的。”
索亚躬身道:“是,父亲。”
“下个月你就要满十八岁了,我会安排你进帝国学院进修,至于要修习什么课程,由你自己决定。”
“是,父亲。”
“卓洛是我当年教导我的老师,他很中意你,有意要收你为徒,我尊重你的意愿,不管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想好之后告诉我。”
“是,父亲。”
安格斯说完,目光转向瑞恩:“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进宫,进帝国学院的事,你也可以考虑,若是你愿意,我会安排你一同进修。”
安格斯的语气很冷淡,瑞恩却并不在意,他微微躬身,态度诚挚:“谢谢父亲,我愿意进帝国学院。”
安格斯这才点点头:“我受伤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
“是,父亲晚安。”
等到索亚和瑞恩都离开了,安格斯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滑倒在椅子上,总管大人立刻上前:“大人,可有那么不适?”
安格斯摆摆手:“我只是体力耗尽,最近府里要加强守备。”
“是,大人。”
“扶我去休息。”
“是。”
趟在床上的安格斯蹙着眉头,忍着全身叫嚣着的疼痛,将先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走了一趟,原本他可以直接杀掉那个亡灵法师,却没想到居然被宫廷魔法师横插一足,虽说卓洛随他们一道去了皇宫,安格斯却明白,这个亡灵法师怕是死不掉了。
不过,即便不死,短期内也别想再出来作恶了,他的骷髅军团被尽数全灭,四只巫妖一个不留地被烧成灰烬,没有了骷髅,亡灵法师就不足为惧了。安格斯担心地并不是这个亡灵法师,而是陛下对待亡灵法师的态度。要知道整个大陆没有任何一个帝国会选择跟亡灵法师合作,那群人,邪恶,自私,贪婪,没有丝毫人性。如今的帝国繁荣强盛,安格斯想不通陛下有什么理由要袒护一个亡灵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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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记忆找到索亚以往居住的房间,却在进门后发现有些不对,原本的那张雕花木床被换成了圆形的豪华水床,头顶上还罩着层层叠叠的粉色薄纱蚊帐,这么梦幻又暧昧的公主床到底是谁放进来的?
“这个床当真是独特。”
身后的声音唤回了索亚的神智,他转过头看到瑞恩:“你怎么在这里?”
瑞恩摊手:“管家说我们是正常夫夫关系,当然要睡一起,所以,我没有别的去处。”
索亚又看了几眼那个充满了粉红泡泡的床,果断转身出门,随便找了个仆人问:“我房里的床是谁换的?”
那位仆人恭恭敬敬地回答:“索亚少爷,那床是前几天总管大人让人新换的,据说是时下最流行的婚床。”
那个比安格斯伯爵还要冷面冰山的总管大人?索亚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总管大人冷着一张脸挑选这张床的情景,差点儿绷不住唇边的笑意:“好了,你去休息吧。”
“是,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瑞恩看着索亚回来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奇地问了句:“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索亚看了瑞恩一眼:“你绝对想不到这床是谁选的。”
瑞恩摸摸下巴:“应该是总管大人。除了他,别人应该不敢动你的房间。”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冷面的总管大人竟然还有这么梦幻的一面。
然而,不管总管大人的眼光是何等的诡异,眼下要睡这张床的却是他们两个,想到这点,两人的目光露出些许无奈。
看着索亚把小家伙放到床上,拉扯间将睡袍扯开了些许,露出白皙的胸膛,瑞恩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瑞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在那个亡灵法师现身之后,我看你似乎有些不对劲。”
索亚坐在床沿,把蚊帐拨到身后,样子很随意:“我没受伤,只是这身体似乎被下了某种禁制,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疼痛,也许禁制跟他有关。”
“你在浴室呆了将近两小时就是为了这个?你有办法解开禁制?”虽然是问句,瑞恩说的却很肯定。
对于这个盟友,索亚还是比较坦诚的:“办法是有,不过似乎有些小麻烦,需要些时间来处理。”
“如果需要帮忙,我随意乐意效劳。”
“如果有的话,我会开口的。”
瑞恩笑了笑,看了看窗外:“时间不早了,我们也睡吧。”
索亚点点头,转身爬到床上,趟在小家伙的身侧。瑞恩随即也躺在了小家伙的另一侧。
一夜无话。
一大早,两人就被管家喊了起来,瑞恩要进宫授勋,务必是要早去的。两人梳洗了一番,索亚终于放弃了红色,选了一套白色的衣衫,给小家伙则是选了一套金色的小礼服,这让老管家暗自松了口气,自家少爷终于恢复了正常。瑞恩则是穿着昨日接受嘉奖令时的军服,整个人更加的英俊挺拔。
三人一道下楼,餐厅里已经坐了四个人,正是安格斯伯爵,还有丽莎曼达的三个孩子,亚迪,亚瑟还有芬妮雅。看到他们的到来,亚迪面无表情,亚瑟扭头装作没看到,只有芬妮雅冲他们甜甜一笑:“索亚哥哥早安,瑞恩哥哥早安。”
“早安。”索亚笑着走到安格斯身侧:“父亲早安。”等安格斯点头应允,索亚这才在他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瑞恩在他的身旁落座。小家伙原本对闪着银光的餐具有着浓厚的兴趣,撅着小屁屁趴在桌沿上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这银器比起那些宝石来说并不算明亮,小家伙嫌弃似的撅了撅小嘴儿,兴致缺缺,放弃了将那些银器藏起来的念头,扭头去抓索亚衣服上的金扣子玩儿。
不多时,丽莎曼达推着餐车走了出来,她今天的妆容很淡,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衣着也较为朴素,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将餐车上的早点分发到每个人的面前,然后便站在了安格斯的身侧,温婉恬静。
亚瑟看到丽莎曼达似乎并没有坐下就餐的打算,忍不住开口:“母亲,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丽莎曼达看了眼索亚,淡淡一笑:“不了,你用餐吧,我等会儿再吃。”
亚瑟放下手里的刀叉,表情很严肃:“为什么,母亲不是一直都跟我们一起用餐的吗?难道是谁说了不许母亲跟我们一道用餐的话?”说完,似有所指地将目光落在索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