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距离,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两只半眯着的凸出眼球,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塌陷的大鼻孔喷出腥臭的气体扑在她脸上,一张大嘴有整个下巴宽,肥厚的嘴唇竟然与松弛干瘪的皮肤一个颜色。
“小弟,情况怎么样?”白鹭突然的一声大吼,惊得莫莫回过神来,抓住岩石的手指用力一撑,敏捷的一个翻身,从石缝中挣扎了出来。
“我没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传来一阵脆响。
一米距离左右的老脸,悠悠转过头,对着莫莫脚下龇牙咧嘴地怒吼,但一张看似可怖的血盆大口,黄褐色的牙却只剩几颗,喉咙中不断冒出呼哧呼哧的气腔声,却发不出响亮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莫莫潜意识地双手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她的脚下,密密麻麻,铺满了白森森的碎裂断骨,头骨、肋骨、腿骨、肩胛骨……没有一具尸骨是完整的,白花花地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整片大地。
沟壑纵横的老脸,依旧在愤怒地吼叫着,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那五官极具扭曲的激动愤怒,还是令莫莫胆战心惊了起来。
“对不起,您别激动。”这一刻,莫莫十分后悔她没有与动物亲近的天分,只得尽可能放缓语气,让自己眼神有爱,能感染到面前的老猴子,轻轻柔柔地解释着,“猴爷爷还是猴奶奶的,您看,我没有武器,而且我们都有眼睛鼻子嘴巴,或许是远亲呢。”
她慢慢弯下身子,顺着老猴子的视线方向,轻抬起一只脚,将脚下的碎骨,小心翼翼地移出来。
这时,老猴子的表情松缓了下来,没有张着一张发不出声音的嘴对莫莫喷口水了。
“您看,我不是故意的。”莫莫单脚独立,动作轻缓地移动着碎骨,腾出一片位置后,这才将另外一只脚抬起,放在空地上。
她做完这一切后,情绪激动的老猴子,也已经疲倦地安静了下来。
一双浑浊的眼珠,半掩在厚重的眼皮下,整个身体瘫坐在地上,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一片白森森的碎骨。
莫莫这才注意到,老猴子的下肢被砍断,露出两截圆短的大腿骨,长长的双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被浓密的毛发掩盖着,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土褐色的手指全部萎缩坏死,丧失了行动和捕食的能力。
“莫莫,上面情况如何?”九公主突然的一声吼,让莫莫收回了探究的视线,一边轻手轻脚地避开碎骨往峭壁边走去,一边回答着:“没事,有一只很可怜的老猴子在上面。”
“老猴子?”九公主和白鹭面面相觑,不清楚莫莫是什么意思。这时,一条手指粗细的绳子,从峭壁上垂了下来。
九公主和白鹭一前一后,拽着绳子,一个借力辅助,再配以轻功,眨眼间就跃上了十丈之高的峭壁。
“小心脚下。”莫莫早在上面移开了碎骨,露出两块青白色的岩石地面。
“这是什么情况?天葬?”白鹭突然说道。
“你见过天葬?”莫莫追问。
“听说过,不过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猴子的尸骨?可没听说过猴群有集体天葬的习性。”白鹭放眼四周,望了望,叹了一口气,“以为爬上这座峭壁,就不会再爬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是片峡谷。“
“是不是有种无力感?当你费尽力气爬到山顶时,才发现,还有更高的山,令你可望不可即。”莫莫摇头晃脑着,一脸说教地灌着毒鸡汤,“这就是所谓的山外有山,即便你身处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可你在更高的人眼中,也依旧是一座小山。”
白鹭冷哼一声,无视了她的说教。一扭头,却看见九公主朝石缝旁的老猴子走了过去。
“主子小心。”白鹭吓得慌忙挡在了她身前。
“无妨。”九公主推开白鹭,走到缩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的老猴子面前。
莫莫则看着被九公主踩得稀碎的一路白骨,目光哀怨地盯着那只低眉顺目的老猴子,抱怨道:“喂,你丫倒是发火啊!怎么我踩碎一块腿骨,你都一副拼命的样子,这俩瘟神踩烂一片,你都不吭气,原来是欺软怕硬啊!”
她插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老猴子,心想自己到底是长得像坏人,还是让动物都觉得容易欺负。
九公主用脚尖拨开老猴子腿骨周边的毛发,仔细看了看,说道:“是认为造成的伤口,横切面断得很干净。”
“人为?这韶峰上还有人在?”白鹭惊问出声。
“你是不是傻呢,如果不是有人为痕迹,我们干嘛组队闯入这片死亡禁地啊?”莫莫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却没敢像九公主和白鹭一样踏着尸骨走过,只是弯着腰,一边拨动尸骨,一边往前移动,“小祖宗,这里的猴子都是人为杀死的吗?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猴子,还要抛尸在峭壁上?”
“你觉得是为什么?”九公主反问道。
“嗯……”莫莫愁眉苦脸,就势蹲在地上,分析说,“我猜,这韶峰山上一定有个妖道什么的,借什么邪术,想要修仙,而猴子是和人类长得最像的动物,所以拿猴子做实验!”
“猴子和人类像,用来做实验?这倒是个很好的想法,不过是不是和修仙有关,等我们找到这群人就知道了。”九公主翻捡着周围的几块碎骨,观察了也许时间后,说道,“进山以后,就没有看见任何动物,只怕这韶峰深处还藏有不少秘密,尤其是地动,到底是什么人的力量,竟然能有地动山摇之势?”
“妖、妖精!肯定是深山里的妖精!”莫莫瞪圆了眼睛,一脸又兴奋又害怕的样子。
“傻子,山野鬼怪的话本少看点,脑子都看坏了。”白鹭一脸嫌弃。
“你才傻子,你个死鸟人!”莫莫反唇相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却听见九公主突然下令道:“白鹭,带上这只老猴子,让它指路。“
“让它指路?”白鹭瞥了一眼老猴子,却发现这猴子真还有莫莫口中的“妖精”势头,一双绝望无助的眼睛,竟然迸发出强烈的复仇怒火,嘴里激动地呼哧呼哧,生怕被人甩下。
“它听得懂人话诶?莫不是真的成精了?”莫莫一脸认真地对老猴子,介绍性地指了指九公主,“这位,我们的头子,她说帮你复仇,就一定会帮你报灭族之仇;这位,我们的挑夫,苦力担当,你可劲使唤吧,他也是奉命行事,拿了工钱的,所以别客气。”
“小嬷嬷你!”白鹭看着莫莫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反驳道,“我干苦力,你干嘛?废物担当啊!”
“呸!本嬷嬷是颜值担当,只负责貌美如花,不然哪有资格跟随小祖宗身后呀……啊喂,小祖宗呢?”莫莫一回头,发现九公主已经潇洒恣意地迈着大长腿,走出去好远了。
“等等我啊。”她也顾不上和白鹭斗嘴了,甩开了小短腿,跟了上去。
白鹭则一脸嫌弃地用黑色披风将脏兮兮的老猴子包裹住,这才拽住老猴子的两条废胳膊,一个弯腰,将它背在身上,脚步飞快地跟上前去。
三人进入峡谷,沿着早已干涸的溪谷,越走越深,白鹭几次提议想要往上爬,都被九公主和莫莫否决了。
老猴子的嘴里,被九公主塞了一根光溜溜的小木棍,看起来很滑稽,但效果很明显。
它的四肢被废,喉咙也哑了,虽然说即便没有哑,他们几个也听不懂兽语,但好歹能发声吧。现在这老猴子,就是一嘴牙齿也没剩下几颗,唯有舌头,还算灵敏。
倘若是往左,它就会用舌头将嘴里的木棍顶向左边,反之,则顶向右边。
白鹭背着老猴子,看不见它的神情有多沉重认真,但是莫莫却看得清楚,所以即便白鹭怎么怀疑动物肯定没脑子,她还是坚持相信这老猴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所以一路猴爷爷猴奶奶的叫得欢快。
“它是公的。”白鹭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你咋知道?”莫莫一脸求知欲极强的样子。
白鹭的眼角抽了抽,看向九公主的方向,心里想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是个男人都能一眼看出来啊!
“哦……”莫莫拖长了尾音一声鬼叫,目光羞涩地看向白鹭的手,又瞟了瞟他背上的老猴子,单手遮住嘴,悄悄说道,“你是不是……不小心摸到了?”
“摸到什么了?”白鹭一头雾水,对上莫莫闪烁不已的眼光后,脑子秒懂,气得脸色铁青地吼道:“莫小莫!你是怎么当女人的,不知廉耻!”
“喂,都说了,我叫莫莫,不叫莫小莫,再叫错一次,别怪我翻脸,我才不是谁的替身,我可是正儿八经和裴堇汐签订了劳务合同……”
“嘘,别闹了,好像有什么声音?”九公主一步跃上溪谷旁的一块大石头,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莫莫没有内力,感官不如九公主和白鹭敏锐,她除了听见从溪谷中呼呼刮过的声音,便什么也听不见,只是看见白鹭背上的老猴子,全身绷直,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