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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易之唇角勾了勾,不知道那个炫人的笑容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下一瞬,他的胸口就渗出大片的血,血花破碎斑驳,染红了眼眸。
那炫目又绝望的一笑碎在空气中,扭曲的面孔化作青影,真实的让人依恋的肉身在匕首上消融,周边的世界腾空而起,散成灰烬,飞起的微粒在清晨的阳光下清晰可见。尘归尘,土归土。世间众相。一切归位。
于愆再回神,发现自己正在塔内,美丽的世外桃源不过是海市蜃楼。万物皆为妄想。黄梁之梦不过虚妄。
她手中举着的匕首正插在半空中,而并非是温热的肉体中,她握出汗的手觉得疼痛,打心底的疼痛,久久蜷不过来,放不下那匕首,一直疼到了骨髓里。这里没有他们要建的家园,没有那个人宠溺又温柔的打趣她。回归到现实,仍旧是远的不能再远的距离。
于愆吐了一口冷气,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塔内,寂寥荒芜,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眼时已是清明自醒。转身,干净利落的朝楼下走去。
“你们就认输吧!再等也是没用,你们那常胜的于将军,任凭她长了三头六臂,这回也是不可能胜了!”
“对,诸位都是于家军中不小的官吧,既然能当上官应当也是通情达理的!这赌约你们将军已经签了,签了就是你们将军的意思,是你们将军的意思你们就不能不听!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了,赶快履行诺言退兵方是正理!”
“说得不错!你们不要当我们汉国是好欺负的!你们侵占了我们那么多的领土,现在若是还敢仗势欺人耍无赖,一再的得寸进尺,那也别怪我们汉国翻脸无情!我们不是你们野蛮人想的那样好惹!”
“……”
神行塔外,汉国众臣正在絮絮叨叨,生怕大戎不履行赌约,又是劝说又是威逼,使尽语言攻势。越说劲头越大,兴致越高。
只见马英莲圆目一瞪,怒吼道:“现在还有一刻钟,你们鬼叫什么?!”
这声音直如怒雷骤响,使得正沉浸在劝说中的汉国众官心头猛的一跳,被马英莲的气势吓得没生出心脏病来,有的官员甚至身体一个抖,都咽了一口唾沫,出奇一致的噤住了声,敢怒不敢言。
缓了一会儿,才有陆陆续续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就一刻钟嘛,一刻钟我们有什么等不得的?!就让你们彻彻底底的死心!”
“说得好,就让那等目光短浅的看清楚真相,明白什么是玄术,跟他们那等入不了眼的武功相比,究竟有什么区别,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可不是,别以为自己打胜了几场仗就什么都是第一了!野蛮人终究是野蛮人,想让我们服气,等到下辈子去吧!”
“哼!大戎人尽是些倔驴,不见棺材不落泪!自不量力!”
“……”
“叽叽咕咕的,跟群苍蝇一样,还有完没完?!谁敢再叫一句老子就让他跟这地面一样,头脑分尸!”马英莲听得不耐烦,肝火直涨,唰的抽出两把大刀,举过头顶,咔嚓一声朝着神行塔外的大理石地面上劈去。滔天大怒的斥道。
只见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擦出猛烈火星,咔嚓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两把大刀刀刃上还凝着干涸去不掉的血,寒意凛然,仅望着便让人生畏。而这样和地面相撞,刀刃竟没有半点损坏,反更显得其锐利来。
众人心里怒火滔天,但望一眼马英莲那腥红双目,便再不敢多看一眼。一个个的面上都镇定下来。
声势渐减。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
三分钟……
……
随着时间越积越多,汉国人虽被那一吓吓得不敢再吭声,但脸上神情越发得意洋洋,士气大振,而大戎人则越来越垂头丧气,甚至有的面如死灰,一双眼如两只火炬紧盯着那紧闭的门缝,期待着哪怕能从中飞出一只苍蝇也好。
出奇的寂静,略有寒意的风轻轻回旋,槐树上最后一片枯零的黄色叶子颤颤巍巍的飘落下来。从头顶上擦过,落在管为的长睫上。管为身体一侧躲开那枚叶子,不管它掉在地上,觉得眼上有些不舒服,揉了揉眼。
而这时耳朵旁仿若有沉重的“嘎吱”声响,长久不用的机括发出的响动,特殊的沉睡了千年又开启的声音。如被困的巨兽在嘶吼,被拦的天河正打开闸门,缓慢又沉重,冷酷又缠绵,响彻耳际。
管为心头剧烈一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顾不得再揉眼,睁着酸涩的眼便去急不可待的看神行塔的塔门。然后再度揉眼。
塔门在一个身影背后咣当闭上,寒风骤起,那人手握横刀,表情冷肃,身形英姿飒爽,站在稀薄的阳光下,浑身都镀了一层金光,如九天之神。从头到脚都透着女将的坚毅。站着不动便让人忍不住敬畏。
管为不知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就想到了一首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终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