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在亭子里面看着他的身影,一时之间如鲠在喉,眼眶悄悄湿了,一直谦和的面部,竟变得十分隐忍,两只手握成拳,上面青筋暴起。
少爷,我的少爷,若不是那……可恨之人,你怎用承受这般的痛苦,若不是……,你也能如寻常人家的公子哥一般,鲜衣怒马、随心所欲,娶妻生子,好不自在。
红衣少年在湖水之上静立了许久,万籁俱静,他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污浊的尘世,直到手指上面再次传来细微的刺痛,他才睁开眼睛,回过神来,看了看在他的掌心,咬着他不松口的紫蛛,轻笑了一声。
对身后的的张伯轻缓的吩咐道:“去请顾云瑶来罗刹阁一趟。”
张伯也早就已经恢复平常,恭敬的应声退下了。
红衣少年从湖面上踏水一跃,飞向了这罗刹阁阁楼的最高处,身子一晃便消失在阁楼外,凭空出现在阁楼房间里面,房间之中什么也没有,只在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
一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坐在桃花树下,女子的眉目静好,眸中满是爱意,作画之人也甚是用心,把女子身上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当,连眉角那一颗极小的泪痣也画了上去,将女子的表情画的十分自然,可见这画上的女子在他心中,早就铭心刻骨。
女子怀中的孩子,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前方,伸出两只小手,不停的往前扒着,嘴巴微微开启,像是在呀呀呓语。
红衣少年眸光温柔的看着那幅画,久久不敢上前,伸出手在空中,一笔一划的描绘着画中女子的眉眼,这姿势他做了无数遍,熟稔这画布上面的每一笔、每一画。
隔空,他轻轻的抚摸那女子的脸颊,将自己的脸贴在女子的怀中,这一番动作做出来极叫人心酸,该是有多么珍爱和喜欢,才这般不敢靠近,生怕触碰一丝一毫,就会毁坏了这幅画。
红衣少年的眼角缓缓滑落下一滴清澈的泪珠,晶莹冰冷!
他好似又听见了那画中的女子,温柔的叫他:“华儿,华儿……”如今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叫他了,再也没有那个温暖和煦的声音了,再也没有人会这样爱他了,再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紧紧闭上了双眼,靠在房间的墙壁上面,手还在空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泪水再一次顺着他的眼角滴落下来,掉在地面上,在空荡荡的阁楼之中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华儿在这里,会一直在这里,守在我们的家,可是你们却回不来了,只剩华儿一个人,华儿好害怕,怕哪天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再也等不回你们,华儿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墨华跪坐在地上,这个在外面被传得如鬼魅一般狠辣的罗刹阁阁主,在这一刻竟然哭得像一个孩子,环抱着自己,悄声哽咽泣不成声,脆弱的就像一樽琉璃一般,一碰即碎。
这么多年了,他不敢伸手去碰触那张画,无非是怕一不留心滴上泪水,或是不小心弄脏弄破,他连一个念想都留不下。
若是念想都没有了,那么他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在悄无人息的地方大哭一场之后,他还是那个狠辣妖孽的墨华阁主,还是那个弹指之间要人性命,生杀予夺毫不留情的罗刹阁阁主。
那些曾经不为人知的眼泪,那些藏在黑暗之中的心事,那些埋在心中的伤痕,也如烟消云散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都一丝不少的一层一层包裹在他的心上,沉重且痛。
十年的光阴,长的足以让他怨恨自己还是不够强大,根本连那人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连那人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足以让他成长为一个隐忍伪装的阁主,只是十年的光阴,却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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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瑶跟着小厮的身后,心里还很是疑惑,不知道是谁要见她?
大厅之中,顾如海正一脸笑意的和一位身着蓝布衫的中年男子攀谈,看见她进来之后,一脸慈爱的笑着说道:“瑶儿,过来拜见张伯!”
顾云瑶温顺的行礼:“张伯!”
那蓝布衫男子起身扶起她:“小姐不必多礼!”
她这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蓝布衫男子,竟是那日在街上寻明玉回去的人,明玉那日也是叫他张伯,不知这人什么来历,年纪虽不大,却很受人尊敬,他又为何而来?
张伯谦和有礼的说道:“听闻大小姐极通音律,我们阁主前几日得到一张谱子,他甚是喜欢,想要跟小姐讨教一二。”
她听完之后,眉心一跳,脸色略有些为难:“我从前许是通晓一二,可是现在已经忘记了,只怕连谱子都认不全了。”
“小姐心性与常人不同,即使是失忆了,对音律的领略自然也别有一番见解。”张伯依旧谦和,只是言语之间要让她与他走一趟的意思,十分明显。
顾如海在她再次开口之前先开口道:“云瑶,你便随张伯去一趟,好好与墨华阁主探讨一下那曲谱,你平日里不是最爱这些东西?”
他眯着眼睛,威慑的看着她。
顾云瑶看了一眼顾相,垂下眼帘低声道:“是,可是女儿好几日未见到娘亲,心里着实挂念……”
顾如海皱了下眉头,却很快便应道:“你随张伯去一趟,回来之后再去看你娘亲!”
顾云瑶眸中含笑,温顺的道:“女儿去换身衣裳,这就随张伯去一趟。”
顾如海点了点头,眸光深邃的打量着她的背影,心想若是顾云瑶能够被那墨华看上,也是一桩好事!
转身又跟张伯攀谈起来,言语之间颇为客气,脸上也堆满了笑意。
这张伯虽然只是罗刹阁的一个管事,却不容小觑,罗刹阁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在打理,墨华阁主尚要喊他一声张伯,更何况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