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响铃亮灯,吃早饭。中午十二点,所有人去大饭厅,在所长或副所长例行点名后吃中饭,饭后各自回房。到了晚上七点又吃晚饭,接着十一点响铃,熄灯睡觉。
规律和无聊中,震豪在拘留所里已经度过了十天的时间。十天里,在与同屋的狱友们闲聊、打牌赌钱、比拼腕力之余,他对之前那个打架的对手朱潮雄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因而使他产生了些许愧疚感。
那人的性情很直爽,不但说过的话向来算数,从不打折扣,而且在狱友之间人脉也很广。反观自己当初的作为,则是着实的有些理亏。
在几次含蓄的主动示好均告失败之后,震豪索性拿出了他死党阿坏的看家本领。经一番死缠烂打,朱潮雄总算顺下了之前的那口闷气,两人也成了可以闲聊几句的朋友。
一天中午,在所长例行点名的时候,看守把十几个刚进拘留所的混混带到了大饭厅里,随即他们被所长一起安排到了七号房的行列。过程中,那群人其中的一个光头大个子跟另一个模样很老成的人,在与熟识的朱潮雄照面后,三个人彼此相视一笑。但当那两人的目光无意间与震豪相碰,他们的眼睛却立时瞪了起来。
原来,这两人中看上去很老的那个名叫冯庸,虽然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八岁,但由于外表过于老成且个性狡诈,所以被人戏称作老鬼冯。光头大个子名叫赵凯,因臂力过人,惯用两把特制的大砍刀,故此赚得了双刀凯的绰号。
几个月前,他们带着十几个小弟在鱼龙混杂,小赌坊、典当行林立的华区百乐街花钱顶下了一间规模不大的钢珠店。于冯庸的苦心经营下,生意逐渐做大,但同时他们也成了周边同行们的公敌。而由于有赵凯这个可以一夫当关的猛将,让一波又一波踢场的铩羽而回,故此虽然没有强力帮会做后台,他们一伙却也勉强在百乐街扎住了脚跟。
按着冯庸的计划,他本打算拿出一笔钱来摆和头酒平息众怒,然后再从对头之中选择一些人作为盟友,循循渐进的继续发展下去。没想到,就在他还没来得急付诸行动之际,他的对头们集体凑了一笔钱,通过中介雇佣了包括震豪在内的一票职业打手,连同着他们自己的小弟一起再次杀到了门前。
那次搏杀的过程中,挥舞着双刀连续放倒十几人之后,赵凯与震豪遭遇,迅即他们便展开了白刃相向的格斗。经一番激战,在两人互有损伤的情况下,震豪一方的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赵凯连同冯庸及其手下一顿猛砍,并把他们的店付之一炬。
侥幸带着残兵败将杀出重围后,一无所有的冯庸、赵凯无处落脚,只好到处游荡。后来在机缘之下,两人靠朱潮雄搭桥攀上了新近崛起的高利威,而后同朱潮雄一样成了他的手下。这次他们一伙之所以进拘留所,就是替高利威接一批水货时不慎被逮。
午饭时间结束,囚徒们各自回房之后,老鼠伟、朱潮雄和几个比较八卦的狱友聚到震豪身边,颇有兴趣的问起了他与冯庸、赵凯结怨的缘由。震豪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对他们说了一遍,进而又问起了朱潮雄同冯、赵两人的关系。
听了他的话,朱潮雄毫无隐瞒的道出了一切,随之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冯那个人向来圆滑,凡事通常都有得商量,但阿凯那小子脾气很大,绝对是有仇必报。我听说,他们两个跟这里的副所长有点交情,可能会找机会整你也说不定。你对这件事有没什么打算?”
“嗯……打算嘛……没有诶!”
听了朱潮雄的话,震豪沉吟不决的回应了一句。其实对于冯、赵两人可能实施的报复他并不十分在意。做打手这个行当,因为得罪人被寻仇本就是家常便饭,然而在此刻,他心里最想的却是熬过剩下几天时间好出去找张老板算账,着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其他的麻烦。
思量了许久后,他寄以期望的看着朱潮雄问道;“你有没什么好建议?或者照你的话说,那个老鬼冯比较容易说话,你能不能从中帮忙把道理跟他摆一摆?如果讲得通,等出去以后我付一万块给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成不成现在很难说唉!尽力而为吧!”
装腔作势的应承了震豪的请托后,朱潮雄的心情感到十分舒畅。因为首先,之前让他很没面子的人现在要反过来低声下气的求他办事。其次,对于说服冯庸和赵凯两人他信心十足,故此在他看来,震豪所许诺的一万块等于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吃过晚饭,他给当班的看守递了点小费,然后以找朋友聊天的名义去了七号房。见到冯、赵二人闲聊了几句,他便直截了当的念起了给他们和震豪两方调解的台词。可是还没等他跟冯庸把话说完,一旁的赵凯突然一声厉喝,随即猛然起身,一脚踢倒了面前的桌子并指着他的脸一顿痛骂。见赵凯发飙,跟着他和冯庸一起进拘留所的小弟们也七嘴八舌的从旁附和起来,顿时令朱潮雄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不要吵了!全都给我闭嘴!听我说!”
就在朱潮雄忍无可忍,马上也要翻脸之际,冯庸适时的站出来喝止了赵凯跟手下们的谩骂。然后他解嘲的笑了笑,安抚似的拍着朱潮雄的肩,以致歉的口吻说道;“因为我们之前吃过那个殴震豪的苦头,所以刚刚听你帮他说话,大家难免会有点火大。都是自己兄弟,别跟阿凯那班粗人计较。”
“无所谓啦!哪边是自己人我知啊!不过是跟你们摆摆道理而已,谈不拢也不至于开骂吧?我觉得,要是真他妈的不甘心就等出去以后拿上家伙回去把百乐洗一遍。跟一个拿钱做事的雇工过不去,算什么本事?”
得理不让人的回敬了冯庸几句,朱潮雄丢掉了手上的烟头,打算就此下台,回房了事。洞察他的意图后,冯庸一手按下了准备再次发飙的赵凯,陪着笑脸说道;“是是是,你讲的道理他们不懂,但我能明白。不过既然是讲道理,能不能给个面子,也听听我的说法呢?”
听了冯庸的话,朱潮雄不置可否的闷哼一声,坐在原位等着听下文。见状后,冯庸又给他点了一支烟,然后依旧陪着笑脸说道;“辉城这种烂地方,没有家世背景的想出来混碗饭吃,哪个都不容易。老一辈人常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我很赞同,而且一直以来也是照着做的。说到那个殴震豪,你的话没错,他不过是个雇工,确实我们不该执意跟他过不去。但如果把话反过来讲,他不过是拿钱做事,那天来砸场子的时候首先就不该把事做绝,你说不是吗?”
说话间,冯庸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语调中也少许夹杂进了激动的情绪。在看了看无言应对的朱潮雄后,他又接着说道;“当天要不是那杂碎缠住阿凯,不说事情能摆的平,起码我们也退的出来。但就因为他,不光我和阿凯被砍成重伤,而且还搭上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换你是我的话,有没理由不跟他算这笔账!?”
愤愤然的再次丢出了一个问句后,不等朱潮雄反应,冯庸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一种嘲弄的口吻接道;“不过还是算了!谁让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帮我们搭上了高利威这条线的呢?如今你拿了外人好处出来做和事老,自己兄弟没道理不给你这个面子,之前的事就算我们倒霉吧!”
“我我……我他妈没拿什么好处!讲好不过是替他来说说看而已啦!”
面对冯庸的奚落,本来不善言辞的朱潮雄艰涩的澄清了两句,而在刚刚听冯庸说他拿人好处的时候,他的脸就已在不觉间变成了番茄一样的颜色。
眼见他表情的变化,冯庸暗自一阵冷笑,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又颇为煽情的讲起了事发当天他那几个被人砍死的小弟,以及他们当初创业的艰辛,并不时以隐语暗骂朱潮雄没血性,不够义气。
听着冯庸的话,朱潮雄的脸越发涨红起来,最后在形势之下,他不但不再帮震豪说情,而且还做出了要帮冯庸他们找震豪算账的表示。
见自己的反游说成功之后,冯庸立即趁热打铁,同朱潮雄、赵凯和一众手下商量起了计划,并开始逐一的给他们安排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