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刀,可割心裂肺。
唐曜从没想过,沈惜月和宫达的仇恨,竟会引发出……这样一个令人悲痛万分的故事。
宫达,也就是故事中的宮三,他在二十三年前,居然做出了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情。
弑师、骗妻、偷情……
这样的人渣,他居然也能做到如今权倾长安的代王府首席大将军?
呵……
老天还真是瞎了眼!
唐曜就这样满心都在咒骂宫达时,却又猛地想到一件……十分十分恐怖的事情!
沈惜月说,那门主女儿在看到宫达与别的女子偷情后,竟强行带走了她刚刚生下的女儿?
女儿?
女儿?
唐曜看着沈惜月,一脸的不敢相信。
难不成……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婴,竟是沈惜月自己吗?
难不成……那个门主女儿,竟是沈惜月的娘亲吗?
难不成……那该死一千遍一万遍该被五马分尸该被挫骨扬灰该被万人唾骂的宫达,竟是……沈惜月的亲生父亲吗?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以!
唐曜被自己这个想法,深深的吓到了。
他的双眼,装满了难以置信,他的呼吸,甚至都因此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
如果真相当真是他猜测的这样,那么……沈惜月一直想要杀死宫达,岂不是就是要杀死她的亲生父亲?
“轰隆隆-----”
唐曜只感觉脑海里轰隆隆的乱响,他被这个念头震撼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虽然宫达在二十三年前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令人痛恨,即便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唐曜也绝不会有点可怜……可是,无论如何,如果事情当真是这样,那么,宫达也终究是沈惜月的亲生父亲啊!
女儿若是把父亲杀了……那对她今后的生活,又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
唐曜无比怜惜的看着沈惜月,同时也在心底祈祷着……但愿事实不是这样……
可是……
唐曜的祈祷,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见沈惜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确认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没错,那个刚刚生下的小女婴,就是我……那位门主女儿,也正是我的娘亲,而宫三……呵,上天真的很无理取闹,竟会让我成为他的女儿……”
“……”唐曜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事实真相,果然是最不好的这一种……沈惜月,她真的是……宫达的亲生女儿……
唐曜感到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黑暗下来,他甚至……很难想象,沈惜月这么多年是怎么成长下来的。
她是名扬天下的琴棋书画四女子之一,她的琴艺已经臻至琴道化境……
她是如此的出色,她是如此的耀眼……
可她的身世……
为什么要如此的充满悲伤?
她的外公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
她的娘亲……又亲眼目睹了她的父亲在和其他女人做苟且之事……
她长大之后,远道来长安复仇,可是……却接连两次失败,并且还被亲生父亲击成重伤……
她此时肩膀处断裂的肩骨,不正是昨晚在代王府,被宫达无比强势的一刀劈砍所致吗?
唐曜的整个脑子,混乱的不成样子。
想到了这些,他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昨晚在晴林苑,沈惜月以银针射杀了宫达妻子,可同时,却又对宫达女儿网开一面……
在这之前,唐曜根本不明白沈惜月为何会这样做。
可现在,他却已然猜到了原因。
想必……那在二十三年前,和宫达偷情的女人,就是昨夜死去的那位宫达夫人吧!
而沈惜月放过宫达女儿宫雪,则是因为……二十三年前,宫雪还没出生,那一切的恩怨,又怎能牵扯到她呢?
所以,沈惜月对宫雪手下留情,可对宫达夫人……就完全没有顾忌了!
……
一切的一切,都在沈惜月道出真相后,变得清晰起来。
唐曜的难过、悲伤、心痛、还有怜惜……无数种心情在他心间反复浮现,就像是他能切身体会到这么多年以来,沈惜月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唐曜无声的从椅子上起身,上前两步,坐到了床榻边沿,而后,他张开双臂,轻轻的把沈惜月搂在怀里……
他想用这无声的行动,告诉沈惜月,无论怎样,他都在这里。
他此时年轻的胸膛,虽然还并不是很宽阔,但是……那也足以让沈惜月倚靠在上面。
两人谁都没说话,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
屋子里……渐渐的……陷入了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
而在这沉默中,唐曜却又无法抑制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在这些天里,他听说过太多其他人的身世。
比如叶心然……她的家族铸剑山庄,在一夜之间被鬼星阁武堂堂主欧阳劲率领武堂死士灭门。
再比如陆溪风……三年前,他的新婚妻子,在高丽国,被远征到那里的大隋士兵残忍的杀害。
再比如眼前的沈惜月……她的身世,也是这般令人心痛……
思绪在回忆中越来越沉重,唐曜自己的身世,也就无法避免的涌上了心头。
“唉……”
唐曜在心底深深的叹息。
他在这个时候,竟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又或者姓甚名谁的父母……
十年前,唐曜在剑阳山下剑水河边,被师父捡到。
那时,他身上只有一块刻着一个‘曜’字的玉佩,所以,师父执剑长老才会给他取名唐曜。
除此之外,关于身世的一切,就都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谜。
唐曜也曾想过,等自己长大之后,就去寻找这个谜题的答案,可是……就算是让他现在去寻找,他又如何去找呢?
他根本连一点点寻找的方向都没有……
唐曜觉得,自己的身世,虽然一片空白,但最起码,他还拥有着希望,而叶心然、沈惜月、陆溪风……他们的过往,留下的就只剩下绝望了……
“唉……”
唐曜收回自己飘远的思绪,感受着怀里沈惜月轻轻发抖的身体,他心里满是叹息……
……
当沈惜月悲伤过后,终于又重新入睡时,唐曜才把她缓缓放回床上,并严严的盖好被子,再轻轻的推门离开。
在回往船厅的路上,途径程紫儿休息的房间时,肖洋也刚好从里面推门出来。
于是,两兄弟汇合到一起,一同向船厅走去。
在临近船厅时,两兄弟听到……在船厅里,李世民、刘文静、柴绍,以及之前熬制完草药的长孙无忌,全都聚集在厅堂里,并且,他们还探讨着一些关于李家的问题。
唐曜只是依稀听到了‘代王王印’、‘太原’、还有‘出兵长安’等等有限的字眼,但仅凭这些,唐曜也能知道,他们商讨的事情,是如何以代王王印,来挑起代王府与李家之间的恩怨,从而迫使父亲李渊断绝与大隋皇室的姻亲,最终起兵叛隋。
因为这是李家的私事,也是应该保持绝对秘密的事情,所以……唐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走进船厅,他拉着肖洋,抬手指了指舱门的方向,轻声道:“咱们到甲板上待一会儿吧。”
肖洋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于是,两兄弟并肩走出船舱,来到了晚风阵阵的甲板上。
在和外面值守的李家守卫打了几个招呼后,两兄弟便来到五桅大船的甲板一角。
肖洋率先问道:“惜月那边怎么样了?她今早就醒了,可却一直都没说话……无论我和长孙兄怎么劝她,她都像是没有灵魂一样,目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唐曜叹了口气,说道:“惜月她……唉……”
“她怎么了?”肖洋一头雾水。
唐曜仔细想了想,稍稍组织了一下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以及该怎样表达的语言……
“惜月把她的身世告诉了我……”唐曜开始为肖洋讲述适才沈惜月所说的一切。
……
这一说,便是两刻钟的时间悄然而过。
当肖洋听完所有的经过之后,他的拳头,也死死的攥了起来,他真的恨不得立即拥有一身超强的武功,然后冲进代王府,直接把宫达那个杂碎拍死,并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点他的天灯,再将他全身烧完的灰烬,全部丢到……茅厕里!
肖洋恨到不行,唐曜……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他们两兄弟的功夫实在太低,别说是宫达了……就算是排在宫达之下的殷平,也都能仅凭一只手,就将他们制的服服帖帖。
这种想要去为沈惜月出气,可却又没有足够实力的无奈感……让两兄弟久久的沉默无言。
就算是唐曜今天早上,刚刚突破到剑阳心法第二重的‘问道境’,他也没法在这个时候有丝毫的开心。
就这样,两兄弟站在甲板上,任由寒冷的夜风吹来吹去,任由天边的夕阳渐渐的落山……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了下来。
良久,肖洋才打破沉默道:“明天有什么打算?是立即启程前往千花谷?还是说……你要再在世民兄这里停留几日?”
唐曜没有迟疑,立即回道:“明早就启程去千花谷吧,惜月的肩伤,紫儿的余毒,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肖洋点了点头,道:“确实应该这样,唉……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回去睡觉休息吧。”
唐曜正想点头同意,可突然间……他就又想到了某件事情。
于是,他就拉住了肖洋,说道:“现在还不能睡……”
肖洋疑惑道:“为什么?”
唐曜一脸苦笑,伸手入怀,把那个装有花瓣的信封取出,说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距离上次晕倒,刚好过了三天,也就是今晚戌时左右,我还会再晕一次,若是现在就去睡觉,那在睡梦中昏迷,天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呢……只好等到戌时,我晕过之后,你拿花瓣叫醒我,然后咱们再去睡觉。”
“……”肖洋和唐曜一样,也是满脸苦笑起来。
对于这个毒,他们谁都没有办法。
……
由于此刻是太阳刚刚落山的傍晚,时间大概在申时末段,而距离戌时……中间则差了近乎整整两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两兄弟总不能一直站在甲板上吹冷风吧……同时又不能回房睡觉,李世民、刘文静等人又在商讨李家军机要事……
两兄弟思来想去,决定先暂时离船,到松风小镇上去逛一逛……
于是,两兄弟就和李家守卫说了一声,还嘱咐他们,若是李世民那边的商讨会议结束,就进去代他们通传一下。
……
乘着来时的小船,两兄弟朝渭水码头的方向缓缓靠近。
在行船途中,唐曜却再次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情……只见他伸手入怀,把那个用防水油布包着的小包裹取出,再小心翼翼的把油布揭开……
于是,一块被鲜血染红的面纱便出现在肖洋的视野之中。
肖洋一脸愕然的问答:“这是什么?”
唐曜认真回道:“一块染血的面纱……是我今早在剑水河边发现的。”
肖洋更加的疑惑,继续问道:“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有,不然我提它做什么。”唐曜轻轻的把面纱展开,继而说道:“我怀疑这块面纱------是童话的。”
“什么?”肖洋瞪大了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童话……能和宫达正面对战那么久的恐怖童话,居然会被人打到面纱沾满了血?
这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肖洋此时的反应,和早上的唐曜------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
事实就是这么奇妙,无论他们再怎么不相信,可一旦这个想法滋生出来,那么,他们就必定无法轻易的忘掉这件事情。
肖洋道:“除了这块染血的面纱之外,你可曾还找到其他线索?”
唐曜叹息着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其他线索,从剑水河来到松风镇……也没能寻到什么特殊发现。”
“铛铛-----”
肖洋正想近一步询问唐曜为何会怀疑这面纱是童话所有时……驾船的李家守卫,就已经在提醒着他们-----船靠岸了!
于是,两兄弟先后下船,并和李家守卫约定了回来的时间之后,才快步朝码头西边的镇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