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接着说:“哥,你知道么,我不想被所谓的时间让我和常人一样窝得渐无眼界,渐失胸怀,渐堕远志,你知道么,我虽然胆小,但我也是个不甘平淡的人。我也……”
话没说完,就被天佐打断了,天佐说:“你别扯远了,你有没有志气之类的,那是你的事,你接着说你推开柴房的后门那里,其他的少扯。天佑现在整天迷茫的度日,大不同从前。我感到弟弟目前的状况很令人担心,我现在看到的弟弟是一个内心极度压抑的人。我只想知道弟弟这么巨大的转变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跟后山有关?其他的少扯,行吗?”
本想岔开话题的许安妥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好奇心使然,便缓缓的推开了柴房的后门。在我推开柴房后门的时刻,我看到……”
“看到什么?”天佐急切的追问到。
“我恍惚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就从那条小道的不远处消失了,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我直觉以为是天佑这小子躲着我,小气,抠门。不想还我钱。”
天佐就这么盯着许安。
“不不,哥,你听我说,也不是钱不钱的事,我那段时间确实手头有点紧,也没其他办法,所以……”许安忙解释道。“如果我手头不禁的话,你也知道,我跟天佑那么要好的朋友,我们一二十年的友情,几百块钱算什么嘛。就算他不还我,我也不会去要的。真的,哥。我这个人很重感情的,天佑不要说才差我几百块,就算差我几千块,他一辈子不还,我也无所谓的,钱和友情我知道孰轻孰重。像我这么重感情的人,会在乎一点钱么?想当年,我一哥们,一口气就向我借了……”
天佐在一旁听着许安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说着,实在不耐烦,天佐迅速地从衣兜里掏出了攒了半年的一千元钱,一把塞到了许安的上衣兜里面,说:“许安,这里有一千块,我帮他还你,你看够不,不够的话剩下的以后我再给你,请你,我请你现在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我请你不要再扯了,好么?我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知道,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推开了柴房的门,看到一个身影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
许安三番五次地想岔开话题,但都被天佐拉了回来,他知道今天是瞒不过来的了。许安轮着眼睛,无奈地看了看眼前坚定的天佐,说:“那好吧,我知道瞒是瞒不过来的了。我是去过后山。”
天佐眉头一紧,吸了口气。说:“继续说,继续。”
“我恍惚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我当时以为是天佑故意躲着我,不想还我钱就算了,干嘛要躲我,要是真没有的话我也不*着非要他拿啊,于是我就跟着那个身影,我踏上了那条小道。去追寻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我顺着小道,一直走,一直走,一心只想着那个身影,一心在追寻着那个身影,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我也走了多远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顺着路,一直走,说也奇怪,那小路虽然弯弯曲曲,蜿蜒入山,但就这么一条,连条岔路都没有。就在天黑下来以后,我过转身,才发觉我走了好远好远,我这才意识到了害怕。四周是葱郁的树林和丛生的杂草,还有几声夜莺的啼声,我当时真的好害怕,黑暗紧紧的包围着我,我感觉当时的黑暗就像无边无际的恐惧包围着我。我没别的办法,心想找到天佑和他一起下山我会比较有安全感,至少两个人走的话也不会比较害怕。”
“你就呆在原地了么?后来呢?”
“我感到很失落,没有找到那个身影,我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我猜想我是不是看到的只是棵树,或者其它的动物之类。天空响起了雷声,我看就快要下雨了,准备往回赶,就在我本打算沿着这条蜿蜒黑暗看不到头的路原路返回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哭,是的,一个男人的哭声证实了我刚刚看到的确实是一个身影。一个人的身影。这后山,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呢?”天佐追问到。
“后来我鼓起极大的勇气,继续往山上走,我走的很小心,我小心翼翼,步伐轻巧,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怕被那个在哭的男人发现,我寻着哭声,一步一步,哭声随着我一步一步向前的步伐变得近了,更近了。”
许安走到桌旁,抬起了水杯,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一整杯水后,继续说着:“我缓缓走近,蹑手蹑脚地扒开了一片灌木丛,探出一只眼睛,向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心惊胆颤,毛骨悚然。”
天佐若有所思的问道:“对了,你来那天是几号?”
“四月十八号啊,怎么?”许安纳闷,问这干嘛。
“哦,没,没怎么,你继续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我,我看到……”许安变得吞吐结巴起来。
“别怕,快说。”天佐双手搭在许安的双肩上,摇晃这许安,并安慰着心有余悸的许安。
“我,我看到,成群的墓碑,成群的蝙蝠,杂乱无章的土丘,一堆,一堆,高矮不同,形状各异的墓碑错落无序的绵延至远方,好像接着天边。你知道么,哥,说了你也许不信,这么说你也许会觉得这就是乱葬岗。”
天佐插了句嘴:“嗯,小的时候倒是听村里老一辈人说起过我们村有一处乱葬岗,有着根本数不清的一个摞一个的坟头,但没有人去过那里,因为只是听说,根本就找不到。但也听说有人带着铲子去挖过宝,盗过墓呢,只不过去了的人都不曾活着回来过。现在听你这么说,看来是我们村真的又乱葬岗了。”天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安回应道:“是的,那里就是乱葬岗,但那里不同于一般的乱葬岗。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和当今都市繁华简直就是天地差别。那里简直可以说是纯原始的,纯天然而无雕琢修饰的人间地狱景象,当你看到这些,所有白日里,往日里令自己烦恼的琐事全都不复存在,而且绝对让人目瞪口呆,手脚发软。都市里媚金,虚荣,崇官,比阔,势利,现实,逢缘,奉违的那些低俗与肮脏的一切或许都会在那里找到最后的归宿。摇摇欲坠斜斜挂在天边的那一轮惨白的圆月就像一双绝望而冷艳的眼光,直看进人的内心。偶尔传来的几声虚无缥缈的像似鬼叫一般的声音令人好不难安。你让我怎么描述我当时所看到的一切呢?我当时头皮发麻,后背直冒冷汗呐!我实在说不过来,荒凉的沙漠与戈壁,萧索的老城和废墟。反正一切都好像尽收眼底。去到那里的人,我想都会真真正正地感叹上天造物的鬼斧神工。都会感受到生命的真谛,生命如同沧海一粟,沙洲一尘。如果把大地比作文笔,那后山就是被写得词不达意,文不对题的那阙唯美而哀伤的败笔!卑微游走其间,没人嘉许,没有倾城盛名。有的,尽是萧索,荒凉和莫名的黑暗,我看到了抛弃,看到了无法抽离的幽暗和寂静的荡涤!原来世界上还存在这么样一个世界,一个毫无条理的充盈着恐怖、幽暗、死亡的世界,一个弥漫着无边无际的哀伤和支离破碎的世界。一个在劫难逃的世界。”
“接下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定睛一看,在不远处,确实有一个人在哭,一个男人在哭,一个男人双手扶着墓碑,低垂着脑袋,很是悲切的在哭。”
“那你看清了他的脸没有,那个男人是谁?”
“天佑,没错,就是天佑,我借着破云而下的微醺月光,我提心吊胆的凑近了一点,再近了一点。我看清了他的侧脸,就是天佑。我看见他正……”
天佐打断道:“弟弟天佑去那干嘛?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说吧,今天我来过你家的事跟谁也不许提。知道么?”
许安正说得起劲却被打断了,他一脸不解,茫然地看着天佐匆匆的出了门,“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呢?不想说愣要*人家说,人家倒是说又不听人家给说完,真怪。这不还没说完,又急着要走”,许安忙跑到门口对门外喊道:“哥,有空以后常来坐坐啊。”
天佐匆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处,许安转身回屋,抓着脑袋说:“呵,哥俩真像!”
许安转身回了屋,暗自低语:“胆可真小,这么一说就怕了,哈哈!不敢听还偏要问,切。”
一个声音从里屋传来:“许安,你为什么要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