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睁开眼的时候,苏墨琛正支着胳膊坐在我不远处的沙发上睡觉。
他睡的不怎么安稳,眉头皱着,白衬衫上更是满满的褶子,最有喜感的是他的袖子,一只高挽起,另一只却是邋遢的卷着边耷拉在胳膊不上不下的位置上。
这样的情景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在几年前曾经租赁的那个几十平小房里,我熟悉了苏墨琛所有的不为人知。
幸福是短暂的,我和他,哪怕是快乐过,那也只是曾经!
应该是不舒服,苏墨琛下意识的晃了晃身子想要调换一个姿势,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胳膊也跟着挪了一下,倒是没有按到虚处,可睡梦中的人一定会被惊到,苏墨琛也不例外,他猛地睁眼直起了身子。因为惊吓,他的表情愣愣的,好半天才看到躺在床上的我。
我本不想跟他撞上视线的,可这时候再扭头也已经来不及,索性闭了眼睛。
一只手温柔而缓慢的抚上我的额头,我可以感受到那指腹还有指尖上的粗糙,带着我熟悉的感觉轻轻的触碰我的心。
“已经不烫了!”那手从我的额头挪开,滑到我脸上的时候说,“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我花了好久的时间炖了一锅汤!”
触动,永远在不经意间。
被子下,我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我压抑着,好半天才狠下心,“这么费尽心机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咱们现在也没什么秘密了。你究竟想要什么,大家都打开天窗,直接说吧!”
苏墨琛已经走到门边的脚定在了原地,看起来有几分莫名的萧瑟,可等他转过身子的时候却是笑着的,“我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算了!”苏墨琛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卧室。不大一会,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碗,而我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鸡汤香味。
“你说不想去医院,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朋友,他在X市开了家小诊所,”苏墨琛有些忐忑的解释着,拿着汤匙搅动碗里的鸡汤,坐到了我的床边,“你只是因为着凉引起的发烧,没什么大问题。大……我朋友说你身体有些虚,要好好补补,我来不及出去,就在你的厨房里随便凑活了些东西,你先吃点,要是突然想起来想吃些什么你再告诉我!”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突然就紧张起来,我做梦了?我说梦话了?那我有没有说……那件事?我仔细的看着苏墨琛,可他面色正常,要是知道那件事他该不会这么平静吧!或许我没有说?
苏墨琛一只手端着汤碗,一只手握着勺子打油花。等他将一勺子鸡汤送过来的时候,我随意的看了一眼,那浓郁的稠汤上只零星的飘着几个很小的油点子。
或许我该告诉他?他已经足够恨我了,要是再恨那么一点点,他会不会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
告诉?不告诉?这两个念头在我的脑袋里进行着激烈的搏斗,可苏墨琛并不知道,他眼巴巴的瞅着我的嘴,将汤勺继续凑进,可我一直都没有动弹。
我们俩不是仇人么?可我和他之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氛围?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他决定今后不再那么恨我了?
可若是他不恨我了,我还有告诉他那件事的必要么?
“没有食欲?还是觉得腻?”苏墨琛将勺子里的鸡汤又倒回碗里,重新打油花……
“放过我好不好?”
因为躲避着苏墨琛的视线,所以一直盯着他的手,和三年前一样的手,细长,骨节分明,只是现在我已经可以忍住自己的冲动,再不会一把扯过来,一边在我手上摊开,一边遗憾惋惜的说:怎么竟与钢琴无缘?
打油花的手停在了空中,以一个相对而言不是很正常的角度。
“即使我已经放下了一切,我们仍旧要走到这一步么?”苏墨琛将碗放在了床头柜上,站起了身子问我。
“那或者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冷冷的回复,依旧没有动。
“呵呵……”苏墨琛的嗓子里爆发出一串凄凉的大笑声,整个人的胸腔剧烈的起伏,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得到什么?我想从你那得到什么?你问我想从你那得到什么?”
他的话到这,突然打住,苏墨琛弯下腰,凑到我耳边极其暧昧的压低了嗓子,“我说曹阿瞒,你都这么有胆子的问我要什么,这一次怎么不直接扒了自己送到我面前?要是我爽了,没准我真就顺了你的意!”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你就会放过我?我静静的看着苏墨琛,那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悲伤。
毫无征兆的抬起一只手,我出其不意的一把环住苏墨琛的脖子,他绝对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手,加上他本就弯着腰,这么一下,很轻易的就被我拽低了好大一截。
学跆拳道多年,本能都决定了他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他下意识的想要直起身子,可我怎么能顺了他的意思?再抬起一只手,双手交叉,在苏墨琛的脖子之后,我牢牢的锁住了自己的胳膊。再没有犹疑,我抬头凑了上去……
我没有闭眼,苏墨琛更是瞪着双眼看着我。
爽了,就顺了我的意,放过我么?
我开始动作,讨好的吮吸着苏墨琛的唇,用舌头摩挲着他的牙齿,企图打开他的城池……可我攻城略地的手段还有待提高,因为可手下的肌肉僵硬着,舌下的牙齿更是固若金汤的不肯有半点的妥协。这些都是让人气馁的消极一面,可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苏墨琛瞪着我,却一直没有推开我!
所以说,我还有机会?我拽住苏墨琛的手,按在了我胸口的位置上……
我知道他想要!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有了反应,所以只要我肯,他的要求并不难满足。真没想到我的这具臭皮囊竟然还如此魅力无穷,以至于让苏墨琛如此念念不忘。他先前说了什么呢?我想想,哦对了,他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一个人可以替代我!
难道是……不和~谐么?我坏心眼的想着。
我想我一定是不自觉的笑了,否则苏墨琛原本只是僵硬难看的脸孔怎么可能突然黑了起来?
暴风雨的前兆,典型的黑云压城城欲摧!没等我的脑袋里再酝酿到下一句诗句,我已经被暴怒的苏墨琛狠狠地甩在了床上。
“经验很丰富么,不过三年,你就已经这么有本事了?”苏墨琛指着我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他冲着我咆哮,可声音却单薄的像是在风中颤抖的蝉翼,“是谁?你的上司钱刚?还是那个该死的汤姆森·威廉?”苏墨琛冷笑着,眼里像是盛满了揉碎了的冰茬,寒冷,尖锐。
“这么生气干嘛?觉得面子挂不住?”我笑,“不觉得我恶心么?可就是这么恶心的我,你却还是想要!”
我的话终于触到了苏墨琛的底线,他的巴掌在这时候扬了起来,直接朝着我的脸扫了过来,而我却只在这一秒想到了一句话:搞艺术的都是神经病。
我并不怕,可我闭上了眼睛,似享受一般感受着这掌风带来的一丝凉意……然而就在我勾起唇角等待这一记耳刮抽上我不知廉耻的脸颊上,这巴掌却迟迟不肯如约而至的箍上我的脸。
漫长的等待,听到“哗啦”一声响的时候我才慢慢睁开了眼。盛着鸡汤的碗已经英勇的碎成了好几片,安静的躺在门口的位置。而一股子带着油光的液体慢慢从门上淌了下来……
真是可惜了,因为毫无疑问的这就是苏墨琛熬了好久的那鸡汤。我遗憾的摇了摇头,扭头去看苏墨琛,可他突然将右手背了过去,速度极快。再不理我,扭头就走……
这次是真的火了么?是决定再不要看到我了么?我猜测着苏墨琛这么做的意图,可他反复无常的竟又停在了门口。
“我向来都是一个分的清恩怨是非的人,从来不干伤及无辜的事情,刘芳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更不会插手!”苏墨琛的语气淡淡,“所以,不要随便把什么丰功伟绩的事情都安在我身上,我消受不起!”
他这么说这也算是撇清了他自己与慕容白的关系,我不至于腹背受敌,好歹也安了心。可要让我跟苏墨琛表示感激么?如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厚脸皮的我是无论如何张不开嘴的,可苏墨琛接了话,“如果你想要感激,还是好好的收了你的谢谢吧!”
收了我的谢谢?我压根就没有这想法好吧!
苏墨琛接着说,“既然爱这么痛苦,这么折磨,那我们还是相互憎恨吧!你好好过你的日子,等着我身体力行的让你好好感受什么叫做好好照顾!”
…………
苏墨琛就这么走了,狠狠地关了门,走了。
巨大的关门声几乎将我的床整个震散架,可我却像是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我的视线被定在了床周围铺着的毛绒地毯上……
那儿,有一滴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