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在整个北雍之中都算得上头号销金窟的陈杅只觉得浑身舒畅,当然,花别人的钱给自己挣名声的事换谁都是如此。
不过一夜间自却又似乎将以前的旧事给抛了个干净,甚至连那个想要刺杀自己的南楚余孽也被自己一并给抛下了,着实有些“太干净了”。
一手握住那把紫檀折扇,陈杅看着已经落下树梢的明月,自嘲道:“古来多少英雄去,同赏一轮月。”
天不亮,一辆装饰极为普通的马车停在了整个云州最为尊贵之地的北雍王府前,驾车老汉看了眼天边泛起的朦胧白色,嘿嘿一笑,仰头灌了一壶老酒,颇有豪爽之气。
从不轻易打开的王府正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自上次二郡主陈玑回云州打开一次便再未曾打开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六个家奴提着灯笼从两旁侧门鱼贯而出,排列成行,只看模样也知道必是有大人物将出。
脱下隐纹蟒袍的陈杅又换回了一身白袍,腰间别的也不再是南唐大家所画的扇面折扇,而是一柄怎样看怎样破的铁剑,与陈杅一身气度极为不搭。
看着坐在马车上对着自己憨笑的老吴,陈杅会心一笑,转头对着身旁的陈玑道:“不然与我一同走了算了,反正那丹阳城我也是必去的地方。”
陈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陈杅,柔声道:“五年间咱们姐弟三人都离开了王府,而今你刚回来半年不过又要走,我倒想多陪陪爹才好。”
听到这,一旁陈凛眯眼微笑道:“不出去历练,终成不了一方巨木,让杅儿这次再出去也是为了他好,等有朝一日杅儿把黄掌教传的一身上清境都给学会了,那便也不用再出去了。”
陈杅嘴角微微翘起,道:“就怕等学会了,咱们北雍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陈凛张了张嘴,道:“有爹撑着,又能起什么妖风?”
陈杅顿了下,低头自嘲一笑,是啊,有北雍王在,天下之风有哪个敢往云州吹?
又仰头喝了几口在街边几钱银子便能买来一壶的普通凉酒,喝了半辈子的老吴仍是被辣的龇牙咧嘴,粗喘了几口气,又往嘴里扔了几颗自己在当天夜里便炒好黄豆,嚼的咯嘣作响,没有一点传说中的剑仙气度!
看到老吴那副模样,陈杅暗自摇了摇头,千万不能成他那般的剑仙,否则还不如当自己的纨绔世子要好。
深春的清晨,云州城内雾气仍是及浓,但也可见东已发白,一片朝霞渐出。
陈杅看着略显疲态的陈凛,心头一酸,对陈玑半开玩笑道:“我不在的时日,莫让猛虎打盹,被人欺!”
陈杅歪了歪脑袋,灿烂笑道:“猛虎虽老,可是余威犹存,而小老虎,也当立威啊。”
陈凛猛然睁眼,赞同道:“话虽如此,可是你父王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吧?”
陈玑捂嘴偷笑,道:“那是自然。”
陈杅无奈苦笑,看了眼一旁背着一个包袱的青柠,道:“红日将出,该走了。”
青柠点了点头,抬起手捋起鬓角青丝,显得极为动人,而陈杅看着虽是心中微动,可却也清楚,那份自己到了也不知道到底会吸收几成的上清境刚在自己体内安稳而以,若是再犯了色戒,恐怕能将陈凛还有玄岳山上那一众老道士们给气死不可。
想到这,陈杅自嘲一笑,轻声道:“该走了。”
走到那辆显得普通至极的马车前,陈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陈玑和陈凛,深呼了口气,对着老吴道:“咋感觉跟两年前走的时候不一样呢?”
喝的醉醺醺的养马人嘿嘿一笑,紧了紧身上袍子,道:“殿下也知道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世间之事何时不再变化,更何况已经两年了?”
陈杅猛然点醒,急道:“可我到现在也才五品啊!”
老吴啊了一声,认真思考了会,然后道:“南唐那两个娃娃估计已经皆是二品巅峰了!”
陈杅沮丧至极,进了车厢之中后又好奇道:“那黄道羲传我的上清境相当于几品?可是一品?”
老吴转头透过掀开的门帘白了一眼陈杅,道:“一品之中也不曾有几人修得三清境!”
陈杅哦了一声,然后欣喜道:“那便是时间无双的内功了,如此,天下前十甚至前三也未尝不可一试!”
说完,陈杅弓起腰一把将正背着一包行囊的青柠拉上了车。
出行在外,当有个女子伺候着才叫舒坦。
一把胡子邋遢的老吴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品境尚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踏入,如今便已开始想着天下前十了!跟王爷倒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话不曾出口,可头发灰白的养马剑仙却突然身子一颤!冷了许久,在玄巽入越的苇子岭一战被四位剑侍结阵方收服的老剑仙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正与侍女调笑的年轻世子,老吴自语道:“王爷说过要当大将军,最后倒是真的当上了...”
没再多想,养马老人拿着长鞭拍了一下马屁股,又喊了一声,两匹在北雍军中排名靠前的甲等战马在老马夫的催促中摇晃着脑袋适应着脖子上极为不适应的马轭,但终于开始以战马的身份拉动了寻常马匹才去拉的马车。
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陈玑一阵默然。
偌大的北雍王府,冷清至极!
陈凛望着那渐渐消失的马车看了许久,最终转过了身去,天下间都说北雍王最护犊子,这话不假,可再护犊的猛虎,也想让自己身后的幼虎能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啊!
走了几步,陈凛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密报递给陈玑,缓缓道:“你说,让杅儿当个跟司马则一样的世袭郡王如何?”
陈玑接过那份逐影以三痕加急送来的密报,看了一会后轻笑道:“那你要问他肯不肯。”
陈凛嘿嘿一笑,接过那份密报然后塞入袖中,道:“雍州繁华,更是北雍四州最重要的产量之地,但无论如何也是归洛安朝廷管的,他们不说要分一半给并州,就是全给了我也无话可说,可我让了这一步,他们也要让一步吧?”
陈玑低头思索了下,然后忧虑道:“恐怕王临川不肯,当朝天子更不肯!”
陈凛笑了笑,双手负后道:“可父王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