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和在场众人听了王厚一番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众人都是武林高手,自然理解王厚的用意,他这样做,既是成全胡俊,也想看看胡俊十多年所悟剑法有何玄妙之处。<< 八{一〔〈(<{中(文网w]ww.武当七子并不认识胡俊,却知道他是老道姑的徒弟,他们吃过老道姑的苦头,猜想胡俊的武功定然不弱,否则又怎么能绑架王厚?
除老三俞交性情孤傲,对什么“辟邪”剑法不屑一顾外,其他众人不禁生出好奇心,都想见识见识胡俊的剑法,这也难怪,越是武林高手,越是对武功之类持有深厚的兴趣。王厚见了众人的神情,问道:“郑总兵,既然大家没有反对意见,我想今天下午能不能安排个时间?”
当下众人商定,在船上打斗肯定不妥,决定寻找一个僻静之所。乔琳道:“最近的空地,就是‘是岸’,海鲜馆门口,那里还有台子,下午人少,可以去那里。”“对呀!‘是岸’海鲜馆的门口场地上,就有现成的台子,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乔琳公主提醒得是……”王厚一击掌,还要再说,却见百合仙子笑嘻嘻地盯着自己,这才打住不说。
“是岸海鲜馆?这名字倒也有些意思,那我们就去那儿罢。”郑和说罢,唤来李兴,叮嘱他不可走漏胡俊被抓的消息。李兴昨晚已经得到王厚的叮嘱,此时更连声称是。
郑和看了看窗外,对众人道:“快到中午了,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去海鲜馆门口……李兴,你一会送些酒菜给胡俊,告诉他,我下午要和他公平一战,让他吃饱喝好,再睡上一觉,养足精神。”
李兴应声前去张罗。功夫不大,菜肴全都端了上来,几人边吃边谈,饭后又闲谈一阵。眼看已近未时,郑和让李兴带一干人先行押解胡俊去海鲜馆门口,王厚问道:“李都指挥,你知道‘是岸’海鲜馆在哪儿吗?……我带你过去。”
吃饭时,王厚便说定,饭后要和李兴先过去,清理场地,不让闲杂人靠近。郑和本想劝他些许小事,哪用得着亲自过去?转念寻思,猜测王厚肯定要对胡俊说些什么,点头道:“那王将军就要多辛苦了。”
乔琳听王厚说要先过去,也站了起来:“帮主,我陪你去。”当初在翠蓝岛,胡俊对她轻薄,后来还是王厚舍身交换,为此还吞下了“恨天丹”。昨晚她受到惊吓,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弗罗兹,没有过多地迁怒胡俊,刚才众人说起胡俊时,让她想起当日情形,早就按捺不住。
王厚知道有她在身边,更没办法和胡俊谈话,忙道:“乔琳公主,我去那边只是检查场地,时间还早,你现在过去也不起作用。”说罢,用求救的眼光看着百合仙子,希望她能绊住乔琳,百合仙子冷哼一声,扭头只装没有看见。
“仙子,我们是不是要商讨一下,如果胡俊侥幸得胜,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别让他轻易逃了。”殷成笑眯眯地看着百合仙子。
乔琳听殷成这样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又看看百合仙子,最终拿定主意,对王厚道:“那有什么好查?海鲜馆伙计……不是好人,你小心点。”她本想说海鲜馆里的伙计都是弗罗兹的人,忽然记起王厚说过不要牵扯到古怪王子,这才含糊其辞。
王厚不再答话,冲乔琳竖起大拇指,又向其他众人拱拱手,走出房间。在出口处等了没一会,就见李兴亲自押着一人过来,那人被蒙住了头脸,反缚了双手,但从破旧的灰衣来看,一眼便认出是胡俊。
一行人出“天元”号,向海鲜馆而去。此时是下午时分,太阳亮晃晃地照着,到了场地前,果然没什么人。李兴在门口大声叫嚷:“掌柜,出来!”
白衣白帽的小伙计探了探头,见门口来了不下一百人,人人柳钉绵甲,戴着头盔,认出是大明的官兵,吓得一哆嗦,颤声问道:“军爷,找掌柜有什么事?”
李兴扔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粗声道:“我们要租用你们这块场地和台子比武,这是租金,让掌柜快快清退闲杂人等。”小伙计听说是要比武,更是吓得脸色白,哪里还敢收下银子,说了声“我去叫掌柜”,转身跑进内间。
几息功夫,一个生得粗壮的人快步走了出来,冲众人拱手道:“各位军爷,幸会幸会!请里面小坐,我让伙计收拾收拾场地,把桌子板凳挪到一边……”李兴打断道:“不必了,你就是掌柜?这是租金,请收下,如果你不反对,我让手下来清理场地,你们回避就行了。”
掌柜连连点头:“也好也好!”扭头让小伙计通知屋内零星的客人,抓紧时间离开,几位客人走后,将大门紧闭起来。
李兴与小伙计谈话时,王厚便将胡俊提到一旁,放在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取下蒙在他头上的黑巾,封住他的膻中穴后,方才解开腕上绳索,叫了一声:“师兄。”
胡俊紧闭着眼,半晌缓缓睁开,看了一眼王厚,又冷冷扫视四周,揉着右手腕,恨道:“别叫我师兄!杀害恩师之仇不共戴天,只恨老夫无能,不能报仇雪恨,你为何不杀了我?”
“你虽然不是我的师兄,但在避役岛上,你没有为难我,虽然是想拿我来对抗郑总兵,但在那种境况下,也算待我不薄。”王厚想起避役岛上的情形,知道胡俊这些年过的日子非常艰苦,好不容易恢复武功,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叹道,“十五年前的那场动乱,郑总兵本来不计前嫌,释放了你,可你又犯下如此大错。”
胡俊忿然道:“不用指责老夫!这些年,在避役岛上,老夫想的最多的,除了报仇,还是报仇!换成是你也会如此!既然败在你手里,老夫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师兄,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报答老婆婆的恩情,你想不想知道,老婆婆临死前说了什么?”听了王厚这话,胡俊眼光闪动:“师父她老人家说了什么?”
王厚将如何遇到老道姑,如何被“恨别点穴手”挟制的经过简要说了,并讲述在长乐港与老道姑的打斗。不过,为防止胡俊增添对郑和的怨恨,王厚只说当时人多,担心老婆婆会伤及无辜,才出手制止。不等胡俊说什么,接着又道:“老婆婆当时已一心求死,我抱她上宝船后,她说和陈王分开五十九年,每天都在想他,她跟着陈王打了很多胜仗,虽然最终败了,可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最后,她还大笑数声说,‘俊儿,为师等不到你了……死鬼,我来陪你……’终究溘然长逝。”
胡俊听得时而激动,时而愤怒,时而又流露出伤感,听到最后竟泣不成声,口中喃喃自语:“师父、师父,俊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半晌,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眼泪,直视王厚,“师弟,谢谢你把师父葬在鄱阳湖,我小时候,经常听师父经常叹息‘鄱阳湖’、‘鄱阳湖’……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杀了我、杀了我!”
王厚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然后叹道:“师兄,如果你不是杀了梅家兄弟,即使再怎么待我,我不仅不会介意,还会劝郑总兵放过你,可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在最后时刻,让你有机会和郑总兵全力一搏。在避役岛上,你和我说过,将阵法之势与破阵之法融合,创出一套辟邪剑法,再过一会,郑总兵和你将在这台上一决高下。如果你输了,自然没什么话说;如果你胜了,还有一线机会,只要梅家兄弟原谅你,郑总兵就会放了你。”
胡俊木然地看了一眼擂台,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抬起,问道:“师弟,我待你这样,你为什么还不直接杀了我?”王厚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而且当年的叛乱,也是出于报答师父的恩情,虽然不忠,却是尽孝……唉!如果你胜了郑总兵,梅家兄弟那边,我会尽力帮你说和。”
二人正说着,就见打路口走过来十几个人,正是郑和、武当七子、百合仙子和乔琳,王厚起身道:“师兄,郑总兵来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不得不说,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错都在你。咱们练武之人,只求无愧于心,为了对得起十五年的苦修,全力施为罢。”
此时,胡俊远远地望着郑和,时隔十五年再次见到昔日长官,让他心潮涌动:是他!在自己失败被擒时,平息将士们的愤怒,没有将自己斩示众,也没有将自己和国王亚烈苦奈儿,以及后来诈降被擒的陈祖义一起押回大明。可偏偏是他!出手废了自己的武功,流放到孤岛上,让自己十五年来过着非人的生活。十五年!他明显苍老了很多,走路的姿势也不复当年的挺拔……胡俊怔在当场,脸上阴晴变幻。
王厚迎了过去,将情况说了,郑和点点头,并不答话,缓步走到胡俊面前。胡俊见郑和过来,将头转向一侧,脸色重新恢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