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
广和如释重负,蹲在地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线,得意地回头朝着胡缘修和陆元丰摇了摇。
却愕然发现他们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旁边。
他也顺着两人看的方向转过脸去,吓得一下坐在地板上。
木盒子弹开后,盒盖向后翻过去。
里面是梳妆整齐的一颗头颅。
它有漂亮的像苍穹一样圆润的颅顶,头发丝丝顺滑,贴伏地梳成一个发髻。
发髻正中是金丝掐片镶红宝石的攒花发冠,左右各插着两片金翅鸟羽毛样式的垂丝发簪,上面坠着十八颗红珊瑚珠。
鬓边带着一串粉色杏花,花蕊娇黄可爱。
脑后别着金丝穿成的珍珠珞子,耳下戴着两个惟妙惟肖的金丝灯笼,还有细链子作灯笼穗,微微晃动。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富贵打扮,却配着一副狰狞面容。
广和吓得捂着心口退出三步远,饶是离得远了,却看得更清楚。
她的眼睛动了!
广和眼睁睁地看着她瞪着自己,嘴唇因为痛苦和怨恨而扭曲,露出森森的白牙。
鼻梁上堆叠出皱褶,眉毛也在眉心拧成了一团疙瘩。
广和恨不得自己当时就晕死过去,可惜他现在是神仙,哪有那么容易就昏倒?
文蔚琦和驼子法师脸上却露出欣喜来。
驼子法师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欢喜而自豪地连连点头。
文蔚琦则不同。
他的眼里都是贪婪和得意,还有极力隐忍的野心。
“那是……”陆元丰喃喃地说着,一回头却发现站在身边的胡缘修不见了。
他快步走到广和身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广和一边眼睛被盒子里的人牢牢锁住,一边还不忘将手里的红线举起来给陆元丰看:“剪了。”
“哎,你赶紧追上去看看。”陆元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去看看胡缘修。”
这时候驼子法师一拐杖挑在翻敞开的盒子盖上,锁扣嗒地一声重新扣好。
广和才缓过劲来,转过脸去看着陆元丰:“好,我这就去。”
“知道去哪儿吗?”陆元丰情急之下拉住他问。
广和不假思索道:“缘机仙子的宫殿。”
“好。”陆元丰也跟了出去。
但他忘了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法力,被广和远远地甩在身后。
终于广和也不见了,留他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城里面寻找出口。
身上的这点法力用尽了,他将不能再隐身。如果出不去,他将被当做刺客捉住。
“是谁?”秋萍萍在院子里无聊地晒太阳,忽然感觉到有人从门口经过。
陆元丰听见这声音先是一惊,随后剩下的都是惊喜。
“是我。”他说着走到近前,等最后一点法力散去,模糊的人影重归具象。
“陆元丰?”秋萍萍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你怎么在这?”
陆元丰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我现在出不去了,在你这里先躲一躲。”
秋萍萍看看院外,一把拉起他跑进屋子。
“你怎么进来的?”
陆元丰揉了揉鼻子:“胡缘修带我进来的。”
秋萍萍抻着脖子看了看外面:“那他人呢?”
“临时有事丢下我走了。”他委委屈屈地像个被大人无意间弄丢的孩子。
秋萍萍无奈地指了指卧室:“没什么事你不要出来啊!”
陆元丰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秋萍萍看着他忽然想起之前吵架的事来,气呼呼地甩头出去:“我去晒太阳,你躲好。”
陆元丰没有吱声,悄悄推开窗子,从韭菜叶宽的缝隙里面看出去。
心满意足地在角落里傻笑。
秉晨宫。
高大的宫殿让一切都变得矮小。
即便是堆了再多的东西,也是不过是一种无趣的拥挤。
特别是秋冬两季,围着炭炉也觉得冰凉。
从内到外,都是冰凉的。
暖炉前的矮榻上,白曼筠穿着百蝶穿花的藕色湖丝鸳鸯缎吉服,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右手腕上戴着一串龙眼大小的珍珠手串。
发髻也重新梳过,是尾羽上镶着大红朱砂的正凤发冠,左右各有一只衘着珍珠的偏凤发钗。
食指尖尖,遍染丹蔻。
门口响起脚步声来,她立刻看过去,带动头上朱翠微颤,凤凰仿佛振翅欲飞。
那人迈步进来走到近前,她脸上浅浅的笑意也跟着淡下去。
“臣恭祝皇后娘娘千秋,福寿康全。”
白善文言毕,撩开衣衫跪倒下去,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白曼筠瞳孔微张,惊讶道:“这傻孩子,怎么这样实诚?”
“快过来我看。”
白善文一言不发,就着跪地的姿势直起身来膝行几步凑到她脚边。
白曼筠心疼地看着他,看着他头上鼓出来的一个逐渐青紫的印子哭笑不得:“我叫他们去拿药来给你敷上。”
白善文将手里的包裹打开,一朵娇柔的芍药就出现在她面前。
“真好看。”白曼筠简直爱不释手,端详在手里笑容就不自觉地溢满了整个屋子。
白善文看着她,不知道是花更好看,还是她更好看。
抑或是,拿着这朵花时候的她好看。
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垂下眼睛:“陛下政事繁忙,恐误了娘娘的生辰。让臣先带来,娘娘高兴高兴。”
白曼筠闻言面上笑容更盛:“陛下有心了。”
她心里欢喜,但也没忘了眼前的白善文。
从侍女手里接过药膏,白曼筠再三叮嘱一定要把那朵芍药保护好。
转过头来却说:“你能来,姐姐就很高兴了。”
白善文觉着脑门上的疼痛被凉滋滋的药膏贴得很舒服,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曼筠将药敷好,将手掌贴在膏药皮上将药膏压实。
白善文顺势弯下腰去枕在她的腿上,就如儿时那般。
白曼筠真个人忽然僵住,她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善文,你十七岁了。”
“姐姐,我只是……”白善文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他只是想姐姐哄一哄自己。
就像小时候犯错挨打之后,她都会给自己拿药拿馍馍一样。
感觉到自己手下发烫的温度,白曼筠拿开搭在他脸颊上的手,笑道:“善文,你的头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