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福晋说,不晓得还要在这赏花院呆多久,縕婧听了,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午还是风光的王府福晋,过了个饭点,就成了羁押之人,这种遭际的转变让人生出人事无常的喟叹。
伺雀和香彤也不知道怎么搭话,她们甚至连夏福晋都不曾见过,在这里种花之后,后府里的事情就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赏花院就像与世隔绝的处所,孤独寂静的待在花园的一隅,无人问津。
兰福晋见此情此景,心中感伤。
从当年的龚福晋到眼下的自己,赏花院这处繁花似锦的院子映衬的却尽是凄凉。
原想着结交了夏福晋,等待时机,总有一天可以不再受金婈的威压,这才几天,自己倒受了这样的算计,禁闭到了这个荒僻地方。
她无力的靠在圈椅里,什么都不想说了。
縕婧见兰福晋这状况,深知她打击太大,便对伺雀香彤说道:“你们先去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听碧珠姐姐说,二位福晋也不曾用饭,我们去膳房取些吃的来吧。”伺雀说。
“不必了,我什么都吃不下……”兰福晋说道。
“姐姐,身体要紧,怎么都得吃饭啊,也好,你们去取些粥点来吧,随便什么都行。”
伺雀香彤应了话,退了出去。
夏縕婧看了看兰福晋,果然是府里位居高位的人,这么一点事情便承受不了。
不过,兰芝琴不能倒,她是夏縕婧的前行的拐杖,她若是倒了,对夏縕婧而言,十分不利。
“姐姐,事情的真相总会查出来的,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你是以为我怕被冤枉吗?不,在府里这么久,这点见识我还是有的,不论早晚,太福晋总是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那你是怕日后……”
“对,这个事情不管结果如何,对我,还有对你,都是一个污点。在王爷眼里,尤其是在太福晋眼里,都会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印象,即使事情可以澄清,人却是清白不了的了。”
“姐姐这话怕是思虑过头了!等查出是谁犯的事,我们自然不辩而清,又怎么会清白不了呢!姐姐凡事想得周全,不过这件事也不至于会到那一步的。”
兰福晋嘴角牵强的笑了笑,“妹妹你不过进府几日?这府里的事情你不明白的还多呢!你想,这害我们的人会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吗?当然是金婈的诡计!妹妹今日在膳房的时候不就怀疑金婈会设局吗?现在看,果然还真是如此!既然是她,她会让我们就这么顺当的出来?太福晋即使最后查出来了,碍于金婈宫中有靠山,也必然不会拿她怎么样,我们还不是背个不明不白的污名!”
夏福晋点点头,她比谁都知道害人的正是金婈。
兰福晋又说道:“我们已经是千小心万小心了,该留意的都留意了,我真是想不出她金婈到底是怎么害人的啊!”
夏福晋沉默。
实际上从鸿禧院到赏花院,一路上她一直在回想上午在西膳房的一幕一幕。如果不知道金婈是怎么下手,怎么设计的,那么就很难查出问题在哪,也就难以还自己一个清白。
她一直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可是每每想到一半就打住了。想不下去。
自己曾经怀疑过那东膳房的丫鬟,她是唯一靠近汤的人。可她走了后,验过各处器具汤水,都是没问题的。
况且,在前厅吃饭时候,各位福晋也是没事的。
仅仅是韦猷国的汤有问题。
而那丫鬟从来没有去过南面放置汤盅的桌子。
难道是那个汤盅本身就有问题?
这个想法也被夏福晋马上否定了,因为进膳房后,她和兰福晋便把所有器具清洗过一回,即使汤盅事先被人投毒,也早被水冲洗了。更何况韦猷国那盏汤盅是经她的手洗的,里面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粉末之类。
汤盅是没有问题的,疑问还是回到那个丫鬟身上,这丫鬟一定有问题!
尽管她没有碰过汤盅,也没有下毒的机会,可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疑问,而且,她还前后进来过两次。
第一次进来,这丫鬟来问是不是缺什么材料,第二次进来,这丫鬟是来问汤是不是炖好了。夏縕婧现在回想起来,更明显的发现,这丫鬟根本不需要来问。
她为什么要来问这种完全不必要的问题呢?原因只能是:她需要进来!
她需要进来做什么?
夏縕婧一句句话去回味,一个个场景去琢磨,突然她想起,那丫鬟两次进来,都望向西窗。
然而西窗那边什么都没有。
夏縕婧从汤盅入手,思路被打断,从这个丫鬟入手,思路依然被打断。
她想不出有什么漏洞可以让人有机可乘。
然而,縕婧在回忆之中,又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一个物品?一句话?一个影子?
她蓦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来过膳房,这个人没有进膳房,而是在西窗外的院子里,在花木间一闪而过,留给膳房里的人一个绿衣背影:又是一个丫鬟。
夏縕婧记得,这个绿衣丫鬟消失后,她曾问过东膳房丫鬟,怎么这院里会有人。那膳房丫鬟回答是,丫鬟们常有人来这里摘月季戴。
即使这丫鬟未必是摘月季,那也和投毒难以扯在一起,她没有靠近过窗子,夏福晋她们当时只是远远看到背影。更何况,那绿衣丫鬟就是到过窗边也与事无干,西窗里面什么都没有,汤盅放在南面桌子上。南面是有窗子,可那窗子根本不在花园里。
夏福晋觉得这样想下去,总是一条条断头路,她想,只有去膳房仔细查看一番,才会更方便找到事情真相。
可眼下又实在找不到出赏花院的理由,正如兰福晋所言: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时间隔久了,恐怕就更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夏縕婧想不到,晚上她便被接回了琮珠院。
只是,出去的仅仅是她一个人,兰福晋被孤零零的留在了赏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