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要拜会的人基本都在宋忠的酒宴上见过了,因此次日一早,即九月三十日,在襄阳停留三天后,再次启程出发。
这次随行的有赖恭,他将会以长辈的身份,代刘景向邓氏纳彩,诸葛亮、潘濬、王粲也随其同往,前两人和他关系密切,会来一点也不意外,王粲就有些出乎刘景的预料了。据他自己说,他在襄阳待得烦闷,想要外出散散心,就跟着来了。
不管王粲是出于什么目的,刘景都欢迎之至。
新野距离襄阳约二百里,刘景船队自汉水转入淯水,航行两天半,顺利抵达新野。
刘景事先已派人通知邓氏,所以当船队抵达新野时,邓氏已经等候在岸边。
邓氏迎者以百计,辎车数十乘,奴婢充道,规模之盛大隆重,令岸边过往行人为之侧目,得知是故侍中邓攸嫁女,立刻引发轰动。新野谁不知道邓攸膝下仅有一女,姿容姝丽,冠绝南阳。要不是她早有婚约,怕是邓家门槛都要被踩平了。
邓氏之婿是何许人也?据说两人乃是指腹婚。
新野百姓心中好奇,慢慢聚集过来,夹道围观。
邓攸身为长辈,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面,迎接刘景的是邓瑗的两位兄长——邓冲、邓朗。
两人皆已超过弱冠之年,由于继承了邓氏优良的血统,长得身材高挑,相貌不俗,刘景对他们几乎没有了解,倒是丈人邓攸屡屡在信中称两人“才智平庸”、“不成器”,也不知道是故意谦虚还是确实如此。
刘景猜测应该是后者,因为两人已经二十多岁了,却始终默默无闻,以他们的出身来说,但凡有点才能也不至于此。
“仲达,二载不见,你已经变成堂堂大丈夫了。”
看着邓冲、邓朗摆出一副熟络的模样,与三年前的冷淡简直是判若两人,刘景不由失笑,说道:“二兄却是风采依旧。”接着为两人介绍身边的赖恭、王粲、诸葛亮、潘濬等人。
诸葛亮、潘濬毫无名声,并没有引起邓冲、邓朗的重视,而赖恭虽是荆南名士,但要论及声望,却比不上王粲,邓冲、邓朗对王粲之名可谓如雷贯耳,其曾祖王龚、祖父王畅皆官至三公,本人亦被大儒蔡邕看中,今日一见,发现他身材瘦小,容貌鄙陋,便生出轻视之心,认为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小丫鬟阿喜在后面踮着脚尖,伸着脖子观望刘景,对同伴阿姝道:“阿姝姐,刘君风仪可真是出众啊!”她今年才十三岁,三年前还没进邓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刘景。
“也只有这样出众的君子,才配得上女郎。”阿姝点头道。她今年十七岁,比邓瑗年长一岁,却是见过刘景,然而时过境迁,刘景已经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变成十八岁的青年,无论内外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难再从他身上找到昔日的痕迹。
两人自然是奉邓瑗之命而来,目的为何,则不言而喻。
阿喜一张圆脸,美滋滋的道:“真希望女郎和刘君可以尽快成亲。”
阿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之前她还担心长沙卑溼,害怕染病,为此没少哭鼻子,如今见到刘君,立刻就不害怕了?
《仪礼·士昏礼》载婚姻六礼,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只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亲迎,才能前往邓氏住地,目前刘景一行人只能暂时找个地方住下,这一点邓氏早就考虑好了,准备将他们安排在新野城内一栋大宅。
那座大宅屋宇众多,容纳三五十人绰绰有余,不过当邓冲、邓朗看到从船上下来三百绛衣士卒,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二兄见谅。”刘景笑着解释道:“现今世间纷扰,道路不靖,为确保此行不受贼寇侵害,所以多带了一些人手。”
邓冲、邓朗不由面面相觑,这么多人,自然不能再进城,就算他们想进,新野县寺也不敢放行。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将刘景带去新野西北郊、淯水河畔一处别业。那里是一处庄园,地方足够广大,如果不在意舒适性,二三百人也塞得下。
刘景对邓氏安排的住处十分满意,有房住,哪怕挤一些,也比在野外搭帐篷强多了。
安顿下来后,双方开始商议婚礼具体,因为刘景和邓瑗乃是指腹婚,只需做好纳彩、纳征、亲迎,其他三礼皆可略过。而邓氏的意思是婚仪六礼可以简化,却不能省去。
刘景无可无不可,以邓氏的意见为主,最后双方达成一致,明日纳采、问名、纳吉同时进行,后日纳征、请期,至于最后的亲迎之礼,则挑选最近的良辰吉日。
…………
十月已是初冬,白天骄阳当空,或许还不觉得寒冷,然而随着傍晚来临,北风徘徊,便渐渐有了几许凉意。
邓瑗梳着精美的坠马髻,身上穿着绛紫色印花敷彩纩袍,表里之间填充着细长新棉,袜履也颇为厚实。
她已经在高高的阁楼中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始终注视着南方,那是她家大门的方向。随着日落,楼中气温越来越低,她却迟迟不肯离去,事实上她双手捧着怀炉,其上传来阵阵暖意,丝毫不觉寒冷。
汉代并无类似之物,这怀炉是刘景今年初送她的,怀炉构造简单,却颇为实用,连邓攸看到后都忍不住仿制了一些。
就在天色逐渐暗淡,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由远而近,抵达家门。
“终于回来了!”
邓瑗面上难掩喜意,扶案而起,“噔噔”的下了阁楼。
候在一楼的几名婢女齐声道:“女郎,你终于肯下来了……”
邓瑗见到诸婢,神色马上变得恬静安然,手提裙摆,放缓步履,款款下楼,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淑女一样。
没过多久,阿姝和阿喜就回到少君园中,不等邓瑗问话,阿喜就先眉飞色舞的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