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苏格然站在巨大树杈上享受清风抚过的触感时，眼一低就看到不远处两只看起来像是异变版山羊的生物。它们离顾汐汐等人只有三十来米的距离，无声地啃咬着两米高的草丛，双方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各自的存在。
苏格然视力不错，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清那羊口中锐利的牙齿，仿佛闪着寒光。
“我怎么感觉那羊吃人。”苏格然道。
轶自然也看到了下方的情况，闻言道：“不吃人应该早就被人吃了，他们看上去挺肥美的。”说完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宝贝，你想吃羊了？”
苏格然侧头瞄他一眼，“想什么呢。我一看到他们用饥饿的眼光看着顾汐汐，就想到他们吃人肉，哪里还吃得下肉。我是想，如果发现这羊，他们大概又能吃几天了。”
苏臻说这伙人的食物所剩无几，顾汐汐带错路的事让他们这几天满腹怨言，但是谁也没防备顾汐汐，这会儿压根不记得是怎么走到这的。不知道自己的方位，就无法确定方向走回去。
苏臻昨天还听到两个男生悄声讨论着，如果食物没了，要怎么烹饪顾汐汐这个‘外来人’。苏臻听的恶心犯呕，却没有告诉顾汐汐，而是琢磨着到时候再把顾汐汐救出来。
他这一招还是跟苏格然学的，苏格然听了他的打算也只笑笑。小瞧女人的智商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苏臻以为顾汐汐此时情况危急，需要他的帮助，却没有想过如今的气氛可能就是顾汐汐有意营造出来的。
也只能说，顾汐汐演的太好了。她的演技在这短短几天有了长足的进步，如果这演技不是为了自杀而锻炼出来的，苏格然说不定会上前表扬她两句。现在的顾汐汐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迷路迷的理所当然，看上去比谁都无辜，比谁都着急。
可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至于邻城？茯苓等人现在只想回基地去，至少那里有最低限度的食物可以领取。也许他们还能把顾汐汐的食物抢过来，毕竟如果不是顾汐汐，他们不会面临食物耗尽的状况。
前提是能回去。不能的话，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顾汐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想来口感不会比那些要死不活的人差。
以目前的状况，这两头山羊的出现可以说是救了顾汐汐一命。不过，苏格然有些摸不清那人是真的想救她，还是想让这些人干脆死在这里算了。
吃人的羊……
其实也挺正常不是么，现在老鼠都能吃人了。
苏格然摸摸下巴，突然问道：“奇怪，我不是应该站在人的角度思考吗？”怎么最近的想法越来越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感觉？
轶摸摸他的头，淡淡道：“习惯就好。”
苏格然：……这有什么好习惯的。
二十五
顾汐汐不知道苏臻一直跟着她，所以在苏臻一手挥退冲向她的山羊时，顾汐汐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领着这队人来的野外，一开始是想着就这样大家一起被丧尸吃掉也不错，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
但是预想的危险之一没有出现，一路平安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好像有人一直保护着她一样。顾汐汐有些自嘲，父母早就死了，唯一关心她的茯苓如今早已变了模样，谁会来保护她。
顾汐汐不敢想苏格然，她怕他。即使那个少年一直带着笑容，与她说话时神态温和，轻言细语再温柔不过，除了那次丧尸围城之外，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生气。但是顾汐汐就是怕他，怕到想都不敢想，一想起来就觉得背后冷汗直流。与之相比，苏臻总是把心情摆在脸上反倒让顾汐汐放松很多。
苏臻第一次以透明的模样出现在顾汐汐面前时，顾汐汐差点吓哭。即使在末世生存下来了，见过不少死人，但是她是第一次见到鬼，还是个衣着十分华丽的鬼。
苏臻实体的时候，被苏格然勒令换成了同他一样的衬衫加休闲裤，不然他那一身华服太过吸睛了。
顾汐汐没有看到苏臻的脸时，还以为自己碰上了千年老鬼。当时她还不想死，自然怕的很。而现在，苏臻依旧是一身华服的出现在她身前，顾汐汐却不在怕了。
只是联想到自己这一路平平安安，顾汐汐看着苏臻的眼神就有些复杂。
苏臻击退凶猛的山羊后，龇了龇牙，道：“力气真大。”灵力是他自己的，他自然能感受到那生物冲过来的力度。干脆利落地了结这凶兽后，苏臻瞥一眼被追的跑出老远的茯苓等人，扭头对欲言又止的顾汐汐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救他们的。”
“嗯？”顾汐汐确实是想说什么，但并不是苏臻想的那样。她仔细打量着苏臻，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认真到就好像要把他刻在心里一般，然后她说：“你长的真好看。”
苏臻很久没被夸过了，虽然比起好看这个词他更喜欢英武不凡或者俊美无匹，不过顾汐汐的夸赞他还是受用的。
肤白貌美的少年骄傲地扬起下巴，很是理所当然，“我一直都很好看。”
顾汐汐扯了扯嘴角，这大概是她这段日子里最真心实意的笑容，“也很可爱，不过我们不适合。”
苏臻听到前一句就有点意见，他明明是英武！他都救了这女人一条命了，怎么能说救命恩人可爱呢，应该说威武霸气英武不凡才对。然后他就听到了顾汐汐后面一句话。
苏臻：“啊？”
他的内心十分茫然：这女人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懂？
“抱歉，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顾汐汐看一眼鲜血横流的突袭者，再看看面前白净如玉的少年，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他难过，但是即使苏臻是鬼，冲对方这番好意她就不想把这个人拖进危险的事情中，“不过，我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回苏哥身边吧。他才是需要你保护的人。”
苏臻：“？？？”
二十六
“所以你就回来了？”苏格然问。
“嗯、“苏臻拖拉着脑袋，很是丧气，“她说的每个字我都懂，怎么这意思我就看不明白呢？她明明很怕啊，为什么我救了她她还赶我走。”
苏格然久久不应声，苏臻心里十分茫然，得不到回应，抬起头来看他。
苏格然一脸复杂的看着他，看的苏臻开始思考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时，苏格然才叹口气，拍拍他的脑袋，“臻啊，我都怀疑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身为一个王爷，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苏格然差点就把蠢字说出口，想了想还是换个婉转的词，然后侧头看向轶，“我是不是理解错了，其实古时候的人都很天真对吧？”
轶知道他是说笑，配合道：“也许是这样。”
苏臻瞪眼，“你才天真，我又不傻。”
苏格然点点头，“是不傻，只是有时候脑子不爱动。”然后一脸感慨道：“你父母一定很宠你。”
“……”苏臻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知道我哥对我很好。”
他语气里有些失落，心情指数又一次跌了下去。苏格然眨眨眼，倒是听的出来他说的哥不是他，但还是道：“我对你是挺好的。你不是说弄不懂顾汐汐什么意思么？我猜，她以为你喜欢她。”
苏臻眨巴眨巴眼，然后目瞪口呆：“什么？我会喜欢她？瘦不拉几还烂泥扶不上墙，这种女人我会喜欢？”
苏格然闹不清他的重点是前者还是后者，似笑非笑，“因为你没有告诉她，你是被我塞过去的啊。她大概以为你一直在默默的保护她吧，多么令人感动。”
“不过，比起这个，”苏格然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纠缠，这种误会苏臻自己解释清楚就行，“那一队人应该会很感谢你送去的晚餐。”
五个人被一只羊追的哭爹喊娘，难怪能把自己饿的开始食用同类。不过第一次可以说是迫不得已，此后不觉心中有愧反而主动猎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末世版的人肉包子吃的津津有味……
苏格然又有些反胃了。
“宝贝？”轶轻轻地在他背上摸了摸，“既然不舒服的话，还是快点解决吧。不然我直接让……”
苏格然摆摆手，“不用，顾汐汐有一点求生的**我都会救她。如果没有，那就让她死好了。”
就算今天有了食物补充，但那五个人到处跑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上现在又有了伤，也撑不了几天。苏格然此刻耐心却是很足，他有吃有喝，不过是远远的看着他们，自然不急。
苏臻表情纠结，“那我？”
苏格然看着他思考片刻，想了想道：“你随意吧。”跟着顾汐汐除了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现在苏格然大概猜出顾汐汐的打算，对于他们之间说些什么就不感兴趣了。又不是什么机密事情，没必要。
苏臻之前一直吐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顾汐汐，现在苏格然说他可以自由活动了，他却没有多高兴的模样，“哦。”
苏格然摸摸他的头，知道苏臻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心里不爽的很。
“我想她并不是不能体会你的好心，只是不想接受。既然如此，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可以了。”苏格然安抚道：“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她想死，你救她千百回都没用。她想活，自然会学会求救。”
就如同他们刚刚遇见的时候，顾汐汐为了活下去，抛弃尊严，跪在了他面前。
苏臻只闷闷的点点头，不说话。他总是像个孩子一样。
苏格然笑了笑，不再说话。
二十七
吃人肉的事，苏格然之前只是脑补就已经恶心的不行，真的看到了的时候，反而镇定了。
离顾汐汐赶着苏臻也不过五天，他们的食物只剩两块饼干，口干舌燥了好几日。
顾汐汐没有死，他们把那天被山羊咬掉了半条腿的人杀了。
苏格然冷漠的看完全程，最后看一眼顾汐汐，在她脸上找到了绝望。他轻嗤一声，对苏臻道：“把她带回来吧。”
优先斩杀最弱的人，难道他还得夸这些人聪明吗。
茯苓等人满口鲜血时，苏臻从天而降，冷冷地看他们一眼，拎上一旁被绑住的顾汐汐就走，半秒都未曾停留。活下来的男生赶忙要追，但苏臻完全是飘着走，速度非比寻常，哪是他们追的上的。
这次顾汐汐看到苏臻时，才真的是看到救世主的模样。
然而苏臻闷头往前飘，身后的叫嚷声被他无视了，顾汐汐什么表情他也不在乎。
等到顾汐汐被丢在苏格然面前时，苏臻才缓和了神色，对苏格然道：“苏哥，需要我去杀了那几个人吗？这种人还有什么必要活在世界上。”
“不用。”苏格然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蹲在顾汐汐身前，看见她微微抖了一下，眨眨眼，伸手给她解绑。
顾汐汐身上溅了些血迹，苏格然远远的看到那些人用刀将那‘可怜’人捅死，顾汐汐被绑在一边躲不开，倒是能理解。不过是血而已，他还能忍受。
“我还以为你不怕了。”苏格然将绳子丢在一边，若有所思，“随身携带这种绳子，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食用你的打算吧。怎么，现在事情不是如同你想的那样发展吗，为什么你在哭呢。”
顾汐汐脸上的泥土血迹被眼泪冲刷出两道痕迹来，脸上浅浅的伤口暴露出来，还未生痂。一旁的苏臻听到苏格然的话，这才看她一眼，见她那副模样，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至于轶，除了偶尔看一眼苏格然，其余时间目光都在手上的烤串上。苏格然最近只吃素，而且量不多，为了让他多吃一点，男人是每餐都换个法子做。
顾汐汐哭了一会儿，擦擦眼泪，抬头和苏格然对视一眼，很快低下头。她哭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有，哭完了说话的声音也很低，“谢谢你。”
苏格然瞅着她那惨不忍睹的脸，眯眯眼，“谢我？不用，谢你自己吧。谢谢她还愿意活下去，不然我是不会出手的。”
说着，他伸出手，摸向顾汐汐的脸颊。即使被救了，顾汐汐还是有些怕他，察觉到他的动作，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要误会，我对女人没兴趣。”苏格然故意这么说，手落在她的衣领上，摸了摸，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物品，“在末世这种东西很难得吧，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顾汐汐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如何，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苏格然，“你怎么……”随后她又意识到什么，收敛脸上的表情，又低下头去，不吭声。
“最近几天你总是喜欢摸领子，尤其是在食物他们越来越焦躁的时候。”苏格然将纽扣塞进她的手里，然后道，“赶苏臻走是因为不想让视频里出现他的模样？顾汐汐，是谁告诉你，只要把他们食人的样子拍下来所有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会这么轻易的做出这个决定，你其实也有事瞒着我吧。”苏格然微微挑眉，起身走向轶，在他身边坐下，“不过你说不说都与我无关，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见我，我也只帮你到这。至于那东西你要怎么处理，就随便你吧。”
苏格然用餐过后，当真就把顾汐汐抛在那不管了，带着轶和苏臻离开现场。
走出好远了，苏臻才道：“苏哥，你刚刚笑的好变态，我都有点出冷汗了。”
苏格然笑容满面的看向他，声音无比温和：“是吗？”
苏臻：……现在也挺变态的。
“即使她发出求救信号，那些人赶来的时间里也可能出现意外。”轶笑着看着自己的爱人，道：“你不像是这么粗心的人。”
苏格然眨眨眼，“谁说让她等救援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一会就有人去接她。”他的系统昨天晚上回来了，这会儿方圆千里有没有人苏格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欲曙基地的一队人正在附近搜寻废弃的城市或者村庄，刚刚那个地方就在他们行径的路上，这要是碰不上只能说顾汐汐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老天都不准备让她活下去。
但是那可能吗？不让她活下去那他这段日子白费心思了。
“嗯？”轶微微挑眉，随后就想到了什么，“你的引导者回来了？”
苏格然点点头，他没特意说，但也没准备瞒着，虽然系统并不是他说的引导者。
“我现在倒是搞清楚要做什么了，我们先去一趟北边的翔龙基地，找个人。然后再来华中。”有系统就等于有了很多便利，至少地图他有了，那个什么苟先生的资料，他也有了。
“现在，走吧，我们想办法弄辆车。”
那么远的距离走过去得到什么时候去。
二十八
华中基地的苟石梁，废墟中的幽灵，这两人曾经是一对情侣。末世里，对人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生存条件满足之后才会有心思去想别的事，而其他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对他们来说这件事显得微不足道。
幽灵姓陈，苏格然本以为没有他的名字系统不会给他准确的信息，一如他当初想找爱人的时候。不过这次系统却主动将对方的信息列了出来。
陈玉晋，帝都人，因为苟石梁搬到了君和市居住。两人相恋五年，前两年出门都不敢牵手，后三年末世来临，苟石梁和陈玉晋同时觉醒异能，成为第一批强者，即使当众亲吻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们以君和市为基础建立了第一个基地，苟石梁一把手，陈玉晋辅助，处理一些杂物。他们是异能者的领头人，保护大家多次，因此苟石梁说什么大家都很信服。
在管理基地上，苟石梁主张驻扎基地，先培养基地的人，至于丧尸可以慢慢来。他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事实上目前所有存留下来的基地都是这样的做法，先修生养息，让大家缓口气，再慢慢清理周边的威胁。如果冒进，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但这种事是要看情况的，当时是末世初期，君和市是a省省会中心，人口大城，周边也分布了不少城镇。人口叠加起来比一些小国家总人口还多，基数大，病毒一爆发，就算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中招，也不是小数目了。
更何况当时几乎十个人里有八个人变成了丧尸，整个基地外围布满危机。这种时候要么迁移要么清理，坐视不管只会愈加严重。
陈玉晋一开始就提出人类进化，丧尸说不定也会进化的可能性，至少把周边的危险清除干净。但苟石梁自持实力出众，不惧任何危险，一意孤行。两人因为这件事吵过几次，之后陈玉晋不再吵闹，苟石梁也在一次丧尸突袭中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取得胜利，保护了所有人，信心大涨。
那时候所有事情看上去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苟石梁坐镇，君和基地的人都很放心，渐渐的防备之心就低了。
直到那一次，丧尸围城。
这一次，苟石梁一个人无法保护大家，以他为首的异能者队伍也做不到。最后是陈玉晋用尽自己的生机把他们送了出去，君和市全军覆没。陈玉晋的能力是土，他为人温和、稳重、包容，觉醒的异能倒是和他的性格有些相似。在劝说不过后他就开始准备后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挖了一条密道，最后却只能救下一部分的人。
再苟石梁再次崛起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清剿君和市的丧尸，却没有找到陈玉晋。他当然找不到了，因为他的人根本没有踏进那间早在一开始就搜刮干净的屋子，他也没有。
那时候苟石梁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漂亮大方，且拥有治愈能力的伴侣，对于陈玉晋，他只是想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君和市没有一个活人，陈玉晋自然也被划为了死人，没有人再去找他。
而此时苏格然要做的，则是上帝都，进入翔龙基地，找陈玉晋的爸爸，也是现在坐镇帝都的首领人物。
苏格然知道，从一开始，苟石梁就只是看上了陈玉晋的背景而已。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