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恶心的东西,通道的尽头居然是一道铁栅门,旁边的门房里那位看守在尝试我的二胡。

“这么说,你走得是另一条更便捷的通道。”我对他说。

“公务员通勤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走囚犯道吧。”他放下二胡,走得铁栅门前用钥匙拧开锁链。

我走进门房敝帚自珍似的拿起自己的二胡。

“嗨嗨,难道你不愿意用它换取三百珠吗!”看守手上三颗明亮的大珍珠伸到我面前。

“为了照一照镜子?”我反问。

“同时享受享受女人。”他对我笑道。“在神话里,有岛上唯一的一面镜子,因为那里云集着最为性感妩媚的肉体技师。我知道你也厌恶了自己的这件乐器。”

“镜子与女人也许会骗我,但是二胡不会,音乐不会。”我说。之所以说镜子会骗我,因为我感觉万民的人间唯一的一面镜子居然耸立在肉体技师的工作场所,那么镜子也是放荡的,势必令我这个照镜者恶心。

“三百珠呢,你可是一珠不名的-------犯人。”

我谐谑道,“等我有了自由再考虑这场交易吧。”

“唯一的自由来自财力。”他堵在通道口对我说。

“我会懂的。如果我去神话-------是神话吗?”我看到他会意而笑地点点头,“那么该怎么称呼神话的消费者呢?”

“最俗的称呼为嫖客,不过现如今统称做大活的。”

“嫖客,做大活的。做小活的指什么?”

看守从蛇皮衣袋里又掏出一颗大珍珠,“四百珠,足以让你在神话里享用肉体套餐了。想想秀色可餐的美人,哪个男人会不为之起性呀。”

“也是。”我点点头。“但是,很明显,二胡,岛上只有一件,而珍珠,我出去后就可以获得。”

“这么说,不成交了。”他一下子拉长了脸。“-------混蛋,你会后悔的。”

我推开他,进入和煦的森林海洋气息中。

纵然这人蛇给我的印象多么接近阴魂者,岛上的阳光与植被永远不会怠慢我。我永远都是阳光与植被散发出来的一粒尘埃。因此我无需在意自己置身怎样的人间,只需秉承着自己已在冥冥中的纯真人性便是不辱生命。

幽静的海岛,让我找到了曾经的美好感觉,仿佛自己刚刚从阳光中降临在此,而非从阴凉昏沉的羁押地被释放。我调整二胡,抹上松香,以轻快的音乐来陶醉此时的美好光景。

“嗨,好悦耳呀,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突然从树丛中跳出几个手持刀剑的家伙,贪婪的眼睛注视着我手中的二胡。

“看你们的架势--------”

“抢劫。放下手上的乐器,滚蛋。否则-------”

“让我招架刀剑。”

“不不不,我们只要乐器,不要命。”劫道者说。“明白吧,这可是不凡的乐器,升值空间老大了。”

“升值空间?!”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美妙形容。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二胡,看到脑海里大漠戈壁上狂舞的风沙中一群枣红马狂奔着,俨然大漠戈壁狂风中的精灵。

“我感到了。”我抚摸着弦对它说,“你来自西域,是祖父从西域带给我的生日礼物,好像用三匹丝绸换来。枣红的马鬃,发出大漠戈壁的轻狂之音。”

“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想保全自己的胳膊腿儿,放下乐器闪人。”

“你们不会怜悯一个犯人吗?”我冷冷问道。

“所有犯人都是社会的累赘。如果法律允许,我们会大快人心地处决了所有的犯人。”

“这乐器可是我唯一糊口的家什,是祖上传下来的。”

“当然,我们会将这个故事用到对它的销售中。”

“看来,我们没有妥协的余地了。这也是囚牢里的看守对你们再三嘱托的吗?”

“我们听不懂你说什么。”

“为何还不动手呢。难道等待那两个城管吗?”我用下巴指了指他们身后走了的城管。

“啊,看这奇怪的行头,你就是风满怀了。怎么,遇上劫道了。”城管说。

奇怪的是,手持刀剑的劫道者面对城管居然不惊慌。

城管竟然说道,“你手上的乐器确实是个招惹是非的东西。哥几个,动作利索点。风满怀,我们在码头等你,希望你识相。”

“嗨,城管,你怎么?”我惊诧地叫道。

“放心,他们只要乐器。”城管回首对我笑道。

“呵,真是咄咄怪事,城管赤手空拳,你们却晃晃利刃。”看到城管不管不顾走后,我说道。“其实,最有升值空间的不是二胡,而是风满怀本人。你们的城主就比你们有远见了。这就是为何神选择了他,任你们堕落。”我取下头顶的鱼骨发簪,一阵风吹来,飘散着我披肩下来的满头浓发,他们怯懦地后退了两步,“真奇怪,人蛇也有胆怯的时候。”

“点穴术。”随着我一声赫然大叫,几个劫道者转瞬间被我用鱼骨点穴了。

“我们动不了了,我们动弹不得了!”他们惊恐不安地大叫着。“神奇的天外来客,放了我们吧,我们给你三千珠。”

“哈哈,也就是个点穴术,不值得你们这么破费,一刻钟后你们自会走动。”我用手中的鱼骨在其中一个劫道者肌肤上游走着,“告诉我,刚才那两个城管为何在码头等我?”

“他们是城主派来的,接神奇的风满怀享受荣华富贵。”

“对对对,像风满怀这么神奇的天外来客,自然被城主视为座上宾了。”

“那么你们?”我问。

“我们也是城主安排的。就是为了试探你有什么本领,在遇上劫道者后的本能反应。没有城主的命令,我们怎敢觊觎并打劫风满怀的东西呢。”

“我们可是献了血的人。”其中一个哭啼道。

“献了血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岛上的每个新生儿都得献出自己的一滴鲜血,这是基本法规。”

“看来我也应该去献血了。”我笑道。

“放了我们吧,神奇的天外来客。”他们哀求着。

“好了,我走了,一刻钟后,你们自会走动,后会有期了。”我感到非常快乐,因为他们居然连点穴术都不知晓,那么对于人体的穴位奥妙,人蛇自然一窍不通了。这么说,我在这个岛上的荣华富贵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是,在这么狭小的还不如大陆中华一脉三分之一的岛屿上,即使荣华富贵加身,与我又有什么真正的快乐呢,我记不得自己的真实姓名,在大陆乡里的过去生活迷迷糊糊若有若无,置身如此人杀人的人间,不可预料的人间三毒在等待着我。看来我到这个人间后,对我最为实用的还是我这个人的天性与身怀的绝技。他们经常怪在嘴巴上的荣华富贵是我的衣食住行。在去码头的途中,我想。

姹紫嫣红的花朵烂熳与山头大小的海岛,我像是走了一百多步,便看到了码头。小小的只有一条栈道的码头让这个山花烂熳的海岛显得格外冷清,如世外的被人、神、动物忘却的花的光耀空间。因为我发现不仅这些开花的植物不结果,姹紫嫣红的花的世界居然没有吸引来一只昆虫或野兽。

唉,奇怪的人性维护出奇怪的植物生态。

“呵,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解决他们几个了。”城管坐在不大的船上对我笑道。

“你们很快活吗?”我不高兴地问。

“当然,无论是他们打劫了你,还是你摆平了他们。对于城管来说,都是职业中的乐子。啊,看来你不仅守护了自己的乐器,更使自己毫发无损。这么说,我们不应该认为是风神将你流放到此地了。”两个城管划动船。

“看,奇妙的龙卷风。”我指着不远处的海面说,有好几个三十来米高的龙卷风在海面奔跑,让海天之间旋转着水色的灵动。

“少见多怪。如果没有它们的缠绕,岛上会更加富饶。”城管说。“社会福利也更全面。给我们讲讲,你在超级龙卷风里的感觉吧。”

“一片空白。”我随口说,用最为简单轻松的方式敷衍着城管,因为他们是渎职者。

“太可怜了。”城管说。“我是说咱们。你感觉不到风神的存在,虽然你置身它怀中老长时间,而我们两失望于你在风神中的遭遇。”

热带的海域碧蓝碧蓝,非常清澈。可以看彻海面以下近十米深。如此透彻,感觉不到海水对划行在它表面的人类有欲望。也许是这样致使了人类总向往热带的海洋。

船儿划出海湾,我看清了羁押自己的岛屿轮廓。当我出神注视着色彩斑斓的小小海岛时,城管对我解释道,“很美吧。我们也不敢相信,九曲连环岛中最美最静的居然是囚牢岛,又称一号岛。这座岛是九曲连环岛中最小的一座海岛。它上面唯一的建筑物就是羁押犯人的囚牢。”

“为什么说是羁押?”我满心疑问,岂料另一个城管像是明知故问地问自己的同事。

“无论人蛇犯了哪一条法律,只是在一号岛被羁押几个月后,然后到其它岛屿进行苦役的劳动改造。也就是说,为政府无偿做苦力,少则一年,多则一辈子。”城管说。“还是为我们的客人介绍令他终身难忘的九曲连环岛吧。一号岛是最细小的新月形,我们海湾是新月的怀抱,每一条海湾都建有码头,与海湾相对应的新月的圆弧部是不允许建筑码头的,但可以土地买卖,可以有船厂。古老而怪异的法规呀,一切都是为了有钱有势人的利益。”

“说九曲连环岛呀。”另一个城管纠正道。

“为什么叫做九曲连环岛呢。因为有九座海岛,从新月形的一直到圆月,东方二十海里处的第九号海岛是非常圆,圆如望月的一座海岛。从一号岛到望月岛,一座岛渐次大于一座岛。可惜,望月岛终年岩浆翻涌,不错,它是一座活火山,这有什么可怕的。每一座海岛都是无头山。你见识过火山吗,你在火山口劳动过吗,神奇的风满怀?”

“都没有。”我微笑着回答道,又问,“我想,罪大恶极的犯人想必是在望月岛劳改了。”

“入门了。看来,风神将你送给九曲连环岛是蓄谋已久的。你有梦吗?最近有着怎样的梦境?”城管问我,很神秘的样子。

“没有。”我回答。

船儿从海湾划出,由于另一座岛屿出现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我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白色的不明物体,像岩石,密布在海岛上,看不见花色,植被稀疏得可悲。

“二号岛是用来做什么的?”我问。

“城市,我们的生活区。二号与三号是九曲连环岛存在的根本意义。”

我理解了:以人为本,以人间的繁荣快活为宗旨。

“这么说,白色的物体是-----”

“我们的楼房,人人为之奋斗的商品。”城管洋洋洒洒道,站起来张开怀抱。

“你们生活得这么拥挤吗?”我吃惊道。

“高楼大厦有不拥挤的吗。有两个行业最敛财:房地产与夜总会。”

“夜总会?”

“好好珍惜城主对你的青睐吧。人蛇为之劳作一辈子的东西,唾手可得。”城管对我说,嘴巴的唾液中满是垂涎。

“如此密集的高楼大厦,穿梭在期间不压抑吗?”

“想方设法为了拥有或消费美好的商品而敛财,心里与头脑中的一切疾病都荡然忘却。你根本就无暇或无力在乎这些疾病。”

“你是说,你们为了能够有房住,得辛苦劳作一辈子,怎么会这么荒谬呢,难道你们的政府、你们的人间不给你们提供住房吗?”我诧异地问。

“崭新的楼房耸立在房地产开发商手中,静静地不慌不忙地等待着辛苦的人们敛到足够的财物来买取。”

“明白了,你们所谓的最为敛财的房地产指的是房地产开发商,住房成了商品,并且是人们非常辛苦的敛财近十年或一辈子才能够完全拥有的商品。为什么还要买取呢,在这么狭小的岛上?最为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让住房成为人间的最沉重商品呢?”

“谁知道呢。社会就是这么发展的,好像不这样,人们敛到的财只能消费在奢靡上了。又好像人人都是贱骨头,苦乐相伴才有活着的感觉。”

“我感觉,你们活着,只有敛财的感觉。对自然的美好,海洋的丰富与激情浪漫,总之对财物之外的自然造物冷漠了,失去了感觉。”我说。

“不应该吗,为了适应社会的发展?”城管反问。

人类有多少人间,多少社会形态呢?我在心里问自己,更想扑捉一缕阳光问一问,阳光中的最自在神性。

“不过,我们的人间建筑确实壮观,人人都觉得值得为之奋斗终生。城市是人间的自然,无论怎样的社会形态,和谐是人间的自然之道。”

“和谐,这么拥挤的人间,连住房都成了人们艰难负担的商品,难道这人间没有过战争?”

“占争,占有争取吗?无处不在分秒必争地占争着。”

“不,我指的是用暴力战争,并且是--------怎么说呢,是城市与城市之间刀剑相向的矛盾战争。”

“啊,你想象的战争比我们的人杀人还要可怕呀。如果风满怀所说的战争真得存在,那人间将成血海。但是,如果这暴力战争存在城市与城市之间,谁来生产制造美妙的商品呢,商品社会岂不被这可怕而强大的战争化为废墟。如果那城市与城市的暴力战争爆发,我希望望月岛涌动的火山能够吞没我们,将九曲连环岛彻底化作灰尘。”

啊,这么说来,我来到了一个从未有过战争的乱世。

“静心投入乱世里,乱世全入静心中。”一句熟悉的嘱咐突然从心田涌入脑海,浮出我的意识,带我进入遥远而渺茫的时空中,身心俱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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