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自从有了战争,来了猫儿,家家户户门窗紧闩。这样的敲门,仿佛用拳头擂在最令她哭笑不得的人胸膛上。
屋里的老鼠上串下跳着将一盏盏油灯点燃。这时,男主人从楼上下来了。
“太可怕了。是阴魂者吧。”老鼠说着跳进主人的怀抱。
“也许吧,如果它们愿意,可以处决我这个蜀王。”金喜峰说。“要不你藏起来。”
“我也有这个想法,因为我们在接近地狱之门。”老鼠说着从主人身上跳到桌子上,紧贴着桌面下将身躯掩藏,头颅从桌腿的夹肢窝里露出来,戴上眼镜,急切又但怕着通过四只眼看清主人打开地狱之门。
擂门声始终没有停止,这是阴魂者的一贯作风。
透过门的隔布,他感觉外面并没有增添灯火。
“没有看到屋里的灯亮了吗。”金喜峰说着打开门。
她确实没有看到,因为她是倚着门槛爬着。
“啊,天哪,终于等到你了,亲爱的!”惊慌失措的金喜峰将妻子扶起来。“你受伤了,宋清。”他一手扶着妻子,一手将门关上,也顾不得栓。
“不过,宋朋友看上去更加疲惫。”老鼠站在桌上说。
“头发被它们折磨得多么凌乱。”丈夫放妻子坐下,为她梳理头发。
“废话,被阴魂者抓去,能够回来都算是稀罕了,受点皮肉苦算什么。”宋清毫不客气地说,听那话的口气心中满是怨怪。
“那淌儿妹妹呢?”金喜峰问。
老鼠举起水壶把儿往水杯了到了一杯水。
宋清喝完水,无伤大雅地说,“永别了。”
“这么说,我的连襟真的是三足了。”蜀王说。
“可怜的妹妹一家呀!”宋清尝试着将刚咽下去的水化作眼泪,但是无济于事。
“她的肚里还有人宝宝呢。”老鼠感怀道。
“他们到底------”金喜峰问。
“我也不能确定,应该是被押往人间地狱吧。我是在大重庆西方的森林中被释放的。心余力绌呀。”宋清说着,爬在桌上呜呜哭起来。“它们为什么就不能释放了妹妹呢。这可是违背阴魂者的规矩的。我乞求它们,我问了它们,它们说是大统领的命令。它们还说,妹妹与妹夫再也不能相见了。”
“啊。”它两吃惊了。
“什么,什么意思?!”蜀王显得从未有过的吃惊。“它们要杀了无辜的孕妇吗?”
宋清抬起头,双眼通红,嗔怪的样子咆哮道,“去了人间地狱还能活吗。”
“为什么我们除了伤心,就是流泪呢。”老鼠摘下眼镜,摸了摸泪眼。“再也不要说它了,除了伤心,于事无补,老鼠操它猫儿祖宗。”
“好了,不要想了,洗洗脸入睡吧。战争的狰狞不是我们想象的十分丑陋,而是万分。”金喜峰抚摸着妻子的肩膀。
“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妻子没有动身。
“它们拉走了一万寸黄金。在有变身术的它们面前,我们真得无能为力呀。还是那句话,希望与等待。”蜀王说。“另外,国会今天收到消息,蜀国棉桃部与棉朵部的人会依次将自己的双手烫伤,将一生的黄金完全留在聚宝盆中,留给子孙后代。起码,近几十年中再也不能大量提取黄金了。明天我就会作出表率。”
“那么牛角币呢?”宋清问。
“我们会留下两根指纹。”
“黄金可是它们的性命,这样做会惹恼它们,使它们彻底暴怒的。”
“只要天下还有人种,蜀国就不会消失。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是百年云集,那么我们没有理由让它们寄生,使它们壮大。”蜀王说的很坚决。
“难道你们忘了扒皮手!”宋清显得很焦急。“红花部的每一双手都会被它们活活扒下来,据为己有。听着,金喜峰,国会不要将蜀国所有的心灵者送往末日。”
“国会没有作出任何决定,更没有通过布告告知人间。是棉桃部与棉朵部的一些人自己的选择,他们只是将对黄金的抉择上达了国会。”
“国会应该清楚,我们的任何方法与力量都不足以将阴魂者赶尽杀绝。看看淌儿妹妹吧,它们通过三足在警告蜀国。”宋清流泪了。
“就消除手纹这件事,从战争开始,国会就没有停止秘密争论,我想,明天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首先,大重庆的棉桃部与棉朵部就不能消除手纹。谁也不愿意,让亲人们被押往大重庆提取一生的寸金。”
“哎,我们老鼠的观点总是:只要亲人不受到阴魂者的伤害,让它们多活些岁数不算什么;一旦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对心灵者的伤害总是最为惨重的。再说了,一旦神灵显灵,它们积累再多的岁数也会化作虚无。黄金流失阴魂者,蜀国的经济衰退是必然的。它是制约了我们的发展,但是,身处战争,我们也只能放慢步伐了。财力不济,就将蓝图书写下来,文字是不计什么成本的。”老鼠说。
“它们茹毛饮血完了野生动物,接下来就会真得生吞活剥灵魂者呀。”油灯下的蜀王显得很忧虑。“从未有过如此贪婪地倾轧大自然,而美好的一切终归被阴魂者转化为虚无。惟有希望是我们活好每一天的力量。上天,你还要熟视无睹吗?大地,你还不暴怒吗?哪怕将我埋葬,我也不想继续存活于阴魂的统治下。发动战争者,你一定来自藏污纳垢的**。”
她回到丈夫身边的第二天夜里,一件很是奇怪的事在大重庆的夜色中悄然发生。
每当黑暗降临,大重庆的街面上再也没有走动的人。不是阴魂者的宵禁,而是人们在躲避它们的眼眸。中央村落灯火通明,宽广的街面上时常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好像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巡逻的阴魂者。
在街上值班的它们行动是诡异的,一会儿是一对雄雌猫儿,一会儿是满身盔甲的雄雌阴魂者。黑夜的大重庆中也就一对阴魂者在值班,所有的汉奸鸟回归远方的巢穴。这对人模鬼样的阴魂,时不时要变回猫儿调情一番。
它两听见了一种奇怪而清澈的声音,不是人的走动,也不是有阴魂者出动了。像是比较大的动物走在街面的石板上。对,它们听出来了,是四只蹄的牛儿在街上走动,也不奔跑,更听不到车轱辘的滚动声,好是奇怪呀。
在街两边草坪上滚打耍闹的这对猫儿赶紧变回人模鬼样。
头盔下的那双耳朵倾听着。
“哪个部门的牛儿被放到街上了,找死。”雄阴魂者说。
“正好呀,我饥饿了,好好饕餮一对,将尸骸留在大街上,相信以后他们再也不敢疏忽大意了。”雌阴魂者的胳膊勾着相好的脖子,举止妖媚。
“那走吧,让这头失足的牛儿,为我们今夜的欢爱加把劲。”阴魂者牵着手向另一条街道走去。
一拐过弯儿,盔甲中的它两就吃惊了,站在那里懵愣了好一会儿。
“它它它,它是牛儿吗?”雌性阴魂者眼眸被四五十尺外的母牛吸引着,问身边的同伴。
“好**,你看清灯光下的母牛是什么颜色了吗?”雄性阴魂者审视牛儿的眼睛也发直了。
“黑白色。”
“我也是,一片片白色被一片片黑色覆盖着,一片片黑色覆盖着一片片白色。应该是这种牛儿吧。”
突然,这头奶牛嘴上多了一株向日葵。吓得它两战栗起来。
“不会吧。它还是人间的牛儿吗?”
“还不快闪。”
“没看见从我们转过弯儿它就站在那里死盯着我们吗。”
“这一身盔甲好沉重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也是浑身煎熬,抬不起腿。”
就在它们相互掺扶着要逃脱眼前的神奇时,衔在奶牛嘴上的向日葵变化成两道火光落在它两身上,没见它两挣扎,就随着火光的熄灭而人间蒸发了。
奶牛摇摇头,长吁短叹道,“你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奶牛继续转动着头,在大重庆的居民区寻找着,它不慌不忙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看见街边的路牌上写着:蜀王街。
它进入蜀王街,打量着每一栋独栋房。直到看见相隔两栋的那栋房子的匾额上写着:王者居。门廊前的一块石碑上用七种文字刻着王者居。
背对着我们的奶牛看着王者居走去,走着走着,它就变成了一位捥着乌发,披着一身轻柔如彩霞的霓裳,双手像是捧着什么。在她走向王者居的几十步里,雍容大方端庄貌美的她,衣着与体态渐次发生了变化,短短的几十步,这位女性从天仙进入人间佝偻的老太太,身上的玉饰也变成骨饰。
原来,老太太怀里有一个襁褓,襁褓中是一个男婴。她进入王者居的门廊,让怀里的男婴从自己干瘪的**中吸了几口醍醐。慈祥的她看着婴儿吸吮自己的**,对小家伙说,“吃吧,吃了它,你将记住自己所感触到的一切。”
小家伙看着她笑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的第一个动物,却是最为神奇的。这时他已经懂得,自己被母亲孕育,就已经注定自己神奇的使命。
老太太敲响了王者居的门,里面的灯一直亮着。
门一声不吭地被拉开。妇人用怪异的眼光审视着奇怪的老太太。
“这是孤儿吧,你应该去棉铃部呀,老大妈。”王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可爱的孩子呀。”她上前看了看襁褓中孩子的脸蛋。
“每天都有可爱的生灵被杀害。他并不是幸运者。”老太太说。
“老大妈,放心吧,蜀国的棉株系统并没有受到战争的摧残。这个孩子会实现他的理想的。”王后说。
“这是不用怀疑的。”老太太说的很肯定。“但是他并不是孤儿,没有理由被送往棉铃部,由他们安排他应该进入红花部的哪个家庭。”
宋清被老太太的话击蒙了,“什么,什么?”
“王后吧?”老太太问。
宋清仰头看看门楣上的匾额。
“宋清是孩子的姨妈。”老太太说。
听到这句话,宋清的头脑受到从未有过的撞击,她扶着门框,看着老太太手中襁褓里的婴儿。婴儿虽然不能说话,他天真的双眸就没有离开宋清,可爱的笑容再次投射进宋清的眼睛。
“这是宋淌儿临死前对我交代的。”老太太继续说,看到宋清并没有收下孩子的意思,她说,“真不敢相信它们会对孕妇下手。我碰到淌儿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而它们对她的伤害真是惨不忍睹呀。上天注定这个孩子要降生。”
从宋清惨白得显然失魂落魄的面部能够看出,她并没有听到老太太说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孤身出现在森林深处。”宋清冷冰冰地问。
“这么说你是知道妹妹在森林深处遇害了。”老太太的两眼顿时闪着光芒。
宋清的反映还是灵活的,“难不成你从人间地狱来。”她的口气已经明显伤害了老太太。
“确实,它们只有在森林深处草率结束她的生命。”老太太说。“相信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为什么不进来呢。要是让阴魂看见-----。”老鼠在她两身后说。
“我们进去说吧。”宋清说。
“不打扰了,你收下他,我就离去。”老太太说。
宋清沉甸甸地接过襁褓。
“记住了,将他视为自己的生命。你命中注定离不开他。”老太太大言不惭。
“那么你是谁呢?”宋清问出了最深的疑问。
“我是游走人间的摸骨相者,也是一缕路过人间的阳光,听到了淌儿腹中这个孩子的心跳。”老太太说,宋清感觉她说得也太神奇了,但是她又不能立刻以不屑的眼光否定。
“啊,太好了,生命中居然能够碰到仙风道骨的人。”老鼠出现在门槛上。
“但是在战争面前,我这个老太太也无能为力。毕竟战争不是一副骨头。”
“为什么不摸一摸我这个王后的骨相呢?”宋清说着,伸出襁褓下的手。
老太太笑道,“从你的面相,我已经有所洞晓。战争令王后噩梦缠身。你的生命就在妹妹遗留人间的生命身上了,将他养育成人,你能够感触到他在你以后生命中的举足轻重,不可或缺。”老太太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红的类似蘑菇的东西,交给宋清说,“这是灵芝,通过火锅食用了它,你的噩梦就消失了。任何痼疾的祛除都要内外结合。”
“那么外是什么?”宋清急切地问。
老太太指了指男婴,“爱。”
门槛上的老鼠抓着脑袋,“玄乎,太高深了,凡是我们听不懂的,一定是人间高深的文化。我就听懂了爱。神奇的摸骨相的,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老鼠对你们人类说的一些事情,这个耳朵听见,这个耳朵出来,就全忘了呢?”
“因为你们心智不如人类的。”宋清俯首对老鼠说,她抬起头,看见老太太已经走下门廊。
“我在哪里可以找见你。”宋清看着老太太的背影问。
“当你将他养大,彻底根除了自己的噩梦,你会看见我在你生命中的何处出现。”老太太说。
“难道你的行动就没有目标吗?”宋清再问。
“我身处战争之外。”路灯在老太太的步态中一盏盏熄灭,她消失在黑夜中。
“不会吧。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灯油耗尽了。”老鼠说。
“看来,她是真正的摸骨相者。”宋清喃喃自语。
“难道还有乔装打扮的吗?”老鼠说。“嘿嘿,以后我要开发自己的记忆力,并且要见多识广,这样就可以淋漓尽致地将自己装模作样成仙风道骨的摸骨相的生灵的。”
宋清没有理会老鼠,满腹心事地关上门。
“唉唉,看着点,你的走神会把我挤死的。”在脚下躲闪的老鼠叫道。
看到有了新的家庭成员,老鼠显得很兴奋,它紧紧尾随着王后,生怕她将孩子藏起来。
“太好了,当蜀王从乡村回来后,一定会展现从未有过的巨大惊喜。”它对宋清说,急切地要借着房间的家具俯视襁褓中的婴儿。
走到楼梯口的宋清停下脚步,转头问跳上楼梯扶手的老鼠,“这么说,我们这个家应该有一个小孩了?”
“那当然了。为什么不能有呢。从我来到王者居,就是你们两。夫妻生命中没有过小孩,这是多么黯然的一件心事呀。不是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吗。”老鼠说,宋清的脸抽搐了一下,让它的心也扑通一跳,赶紧捂住了嘴。
“我不在意的,鼠朋友。那你说说,金喜峰对我们的婚姻是什么看法呢?”
“我,让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向我谈起过你们的婚姻。”老鼠为了挽救刚才自己无意间对主人的伤害,伸出手指着襁褓中的孩子,解颐道,“宋朋友,你看他多可爱呀。刚才还睁着大眼睛,现在就睡着了。任何宝宝入睡后的样子都是非常可爱的。”说着说着,它又忘乎所以了,“当天亮后,人们得知了主人有了婴儿,该有多少人前来贺喜呀。想起曾经的场面就美不胜收,现在感觉都目不暇接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召集我的朋友们来家里欣赏这个宝宝。宋朋友,是不是有了婴儿,你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了。每个棉铃部的母亲都是这样的。”
“是不是非常幸福?”宋清问。
“当然幸福无比了,孩子是爱情中最为幸福的事,因为他是爱情的结晶与延续嘛。”
“我是说,受到人们的祝福------”
“肯定了,大人幸福,婴儿也幸福。难道你忘了吗,受到更多朋友祝福的孩子,会快快成长,健健康康,越来越多的喜气在他身边嘛。”
“这么多年了,没有生过孩子,我连这些都忘了。”宋清喃喃自语。
“知道吗,宋朋友,有了他,对我也是梦想成真了。”它的这句话,再次将宋清从深思中拉了回来,一个卑鄙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她认为,是自己眼下最好的解脱——解脱嫉妒。
宋清冷不丁攥死了老鼠的脖子,它一下子奄奄一息。
她那扭曲的更加丑陋的脸庞为自己开脱着,对老鼠说,“谁也不许知道淌儿与章达卡的遗腹子活了下来。”老鼠听完这句话,就咽气了。她看到,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吓了一跳,好像那是一双神灵的眼睛。
“好在你还在襁褓中。但是你怪谁呢,你所看到的杀戮完全由你引起。”她对孩子说,然后将老鼠一口吞了下去。
今夜还没有流逝,大统领坐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中,跟前是一张青铜桌,桌上有一口火锅,细细一看,火锅与铜桌为一体。这是大统领为自己特意设计的。她戴着黄金面具,却没有穿戴盔甲,一身普通的睡衣。好像她刚刚从宫殿后面甘泉树旁的卧室中起来。然而,她那身黄金甲赫然耸立在象牙座旁。好像她吃完这顿饭就要争战呀。
灵芝与蘑菇在火锅中忍受煎熬,很快它们就会发挥自身的食疗功效。
黄金甲下,紧挨着金靴的是那个襁褓。很明显,襁褓中的婴儿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脸上多了一片烙痕。就在刚才,大统领用火锅下的火给随身携带的黄金猫牌加热,在婴儿脸上留下了它,比黄河之于大地之痕还要深刻。婴儿的痛哭激荡整个宫殿。但是它们充耳不闻。既然婴儿已经懂事,那么,他的痛苦不紧紧是肉体上的,心灵上受到的更加惨重。
“你们四个进来吧。”大统领用筷子捣腾着蘑菇与灵芝,不以为然的样子对宫门前的四个阴魂者说。
那四个阴魂者各个一身青铜盔甲,挎着平头刀走进宫殿。它们齐声说,“大统领。”
“听到这个婴儿的哭声了吗?”大统领用阴阳怪气的腔调问。
“听到了。”四个异口同声。
“他的痛苦才刚刚开始。他是灵魂者真爱的产物。他们称之为爱情结晶。他们所信奉的人间最为崇高的事物。但是我不相信。我要看看,人间遗留的真爱在我们的世界中还会延续吗。爱情是什么,萎靡文化人的事物。我们的世界只用真正的力量说话。所以,灵魂者被我们统治是必然的。”大统领说,放下筷子。“有了力量,森林之王这么大的腕儿也被我们扒下了皮。上来一个,将这个婴儿抱走吧,送入我们的极乐山,我要让他在极乐山最为灰暗的环境中长大,看看他从人类承袭的心灵会发生怎样的变异。他的成长会完全失去棉铃部、白花部、红花部、棉桃部、棉朵部的教养。没有文化滋养他的心灵,只有七宗罪对他熏陶,我要看看,他是不是能够丧失灵魂者所谓的真善美;他的灵魂是不是能够成熟。”
一个阴魂者走上象牙座的高台,抱起襁褓,退回同伴身边。
“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在他的脸上烙下了猫牌,那么,他就是我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不能死去,但是也不是让他去极乐山享受荣华富贵了。而是让他的成长环境彻底灰暗下来。”
“大统领,为什么我们不从棉铃部多索取些婴儿投入我们的灰暗环境中进行实验呢?”
“因为没有哪个孩子比这个孩子漂亮了,再说了,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同类,也就是说,他的世界就是我们。”大统领说。
“明白了,他的一生只能在极乐山的灰暗地带。”
“除非,我认为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阴魂者。不然,他的生命中只有这么几种动物:阴魂者、耗子、汉奸鸟。”大统领说。
“那么他的食物呢?”
“你们的肉屑。”大统领说。
阴魂者看了看怀里的婴儿,他在对它微笑,它对大统领说,“我们的肉屑会让他活下来吗?何况我们的姘头还是有点母性的。”
“那么,就是骨头上的那点肉屑吧。”大统领说。“要不这么吧,从极乐山为他挤些牛奶,一旦他的满头乌发成形了,就让你们吃剩下的骨头承担起他的生命吧。对于这个孩子,你们不要抱丝毫的怜悯,毕竟他满头乌发,一旦神的梦对他特殊照顾,我们对他的救命之恩也只是他嘴中的七宗罪。”
“哈哈哈,大统领他可是彻底被我们的阴魂包裹着,还会有梦吗?”阴魂者流露出骄狂。
“够了,他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是不小的奇迹了!不要因为我们的疏忽大意而让对灵魂者的实验失败。”大统领拍了拍铜桌。“从后宫再叫几个战友,让它们随同你们去。路上一定要小心。就是你们都丧命了,也不能让他死了,一定要将他完好无缺地送入极乐山,并且要对它们交代清楚了。如果伟大的巫嗅到了婴儿的气味,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四个阴魂者走入宫殿后面围绕甘泉树的那一排半圆状门廊,半圆状的门廊与宫殿将甘泉树围拢在一个小院落中。
大统领吃完火锅,一本正经像模像样地穿上黄金甲。走出宫殿,站在宫门前,以身轻如燕的轻功穿梭在大重庆上空,消失在村外的黑暗森林中。打火石一响,火星一闪,她手中拧成条状的棉絮就着了。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多么微弱的火光呀,但是有了她的存在,火光开始与黑暗对峙。她的脚边是几具尸体。她捡起尸体旁的一根火把引燃,眼下的恐怖才变得清晰明了。
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翻弄倒在绿草丛中的阴魂者。像是通过火把从尸体上找到什么。每一具干尸她都细细翻看了,五具干尸的腹部都被什么穿透了,草丛中却没有一点血迹,干尸的衣服与盔甲上也没有血迹。更令她吃惊的是,那种力量居然穿透了阴魂者腹背的双层青铜铠甲。洞穿口成长椭圆状,这倒是符合剑刃的横切面,但是凭对现场与尸首的勘察,明显不是锋利坚韧的剑将五个阴魂者的腹部一个个刺穿。
诚然,一看见致命的伤口,她就想到了剑影。但是细细一想,为什么它们身体与铠甲上再也没有被剑影走过的痕迹呢。
五具尸体倒在同一个方向,当她翻完干尸,却没有看到宋淌儿的尸体。急切、焦虑,几近歇斯底里的她举着火把四下里走动一翻,在一个树干前找到了她的尸体。她背靠着树干,脸面的安详是宋清难以想象的,她的脑海中,妹妹早已面目全非,被扒取了脸皮。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她那黄金面具下的嘴巴一张一合着。“你们这些死有余辜的阴魂者,为什么要在她的咽喉处给她痛快的一刀,而不是扒下她的脸皮。”
宋清的目光放在了妹妹的腹部。怀胎七月的妹妹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孕妇的样子,她俨然一个未婚的姑娘,身上也没有被接生过。
“怎么可能,她明明怀胎七月呀。”她自言自语,摸了摸妹妹冰冷的脸蛋,“为什么真得是你。我不相信神灵会在你身上显灵。”
她举着火把在这周围的草丛中找了好久好久。没有找到丝毫值得怀疑的迹象。但是神迹确实在宋淌儿身上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