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长安更多的闲暇人走向甘泉树所在的中央广场,加入对战争的讨论。

人们假设:如果战争真的降临人间,它是以什么方式到来的?

整个棉株系统的老人依着甘泉池席地而坐,其他人面对着他们也席地而坐。所有监管部面对的是自己相应的被监管者。除了没有棉铃部的幼童,每个年龄段的人都加入了讨论。讨论就在深秋的晴空下开始了。森林掩映。谁有自己的想法,就地站起侃侃而道。

在一阵鼓声停止后,一位白花部的男孩站起身,向四周众人鞠躬后说:“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伯伯婶婶,爷爷奶奶。战争这个词是出自华夏的王子之手。相信夏蛮牛在失去生命前,用手指在石头上刻画出‘占’与‘戈’组成的战字,那么就是要告诉未知战争的人类,战争的面目就在战争的字面上。我请问在座各位,我手中的这个‘占’字在各位心中呈现怎样一种场景呢,或者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各位心中?”

一抚五弦琴在人群边弹动起来,它随着表言者的语调高低起伏激扬舒缓。

棉桃部站起一位成熟强壮的男人:“森林中的所有杀戮都是占有的体现。捕食者杀戮食草者,强者吞食弱者。说白了,它们都是通过自身或者同伴的爪牙将弱小者的生命占为己有,达到分食弱小者的肉体的倨傲目的。所以,我心中的占是,以其它生灵的生命为代价满足自我的无尽需要。”

“食草动物之间发生的挤占草场的场面颇为悲壮。我认为,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活命的本能反应而产生的一系列占,都是未可厚非的。生物的多样性与可持续性不正是靠食物链延续下来的吗。占的意义,还要看主观产生的结果。”

“鸟朋友不是让我们的词库中有了鹊巢鸠占吗。这被鸟类视为同类间最为可恶的强占。”

“是呀,如果鹊巢中再有几只雏鹊,这只鹊鸟真是不幸到家了。”鸟儿说。

“占与戈组成战字,难道蜀地也发生了鸠占鹊巢的可悲吗?”

“问题是人类间怎么会发生同室操戈的弱智事态呢。”

“我来的时候,鼠朋友说,如果人类之间真的爆发了杀戮,也是妖怪的作祟。”

“但是大家不要忽略了,为何我们派去蜀地的鸟儿一去不返失去音信,蜀国本身也没有鸟儿出来呢。”

恐怖的气氛潜藏在每个人心中。

“明摆着,战字中的‘占’是以‘戈’作为后劲的。戈是人类用来围捕大型捕食者与食草者的。既然战争发生在人间烟火,那么蜀地的同室操戈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如果人的心能够目睹手足相残,血流成河。这一切的制造者与目睹者还有人的灵魂吗!”

“阴魂!百年云集中的醉酒总是难免的。大家想象一下百年来享受不到阳光直射下的舒畅,对于我们人,该是多么难受煎熬呀。曾经的阴雨连绵不就是让我们浑身不爽吗。蜀国的物质在百年云集下总是容易腐败变质的,这些我们的图书馆中明确记载着。”

“难道说我们活生生的人也变质了吗?难道说,人的变质就能阻挡住每一种鸟儿出入蜀国吗?大家想像一下,我们人类能够将一个地方控制地水泄不通吗?”

“我想,大家也已经心知肚明,形成这样的对战争的认识:战争是发生在人间的,并且是由人自身引起的,它是弱质的,堕落的,浑浑噩噩的人类阴魂者在百年云集下的生存体现。”

“大家发挥自己的想象,根据自然中食草者的侵略,捕食者的掠夺,想象战争吧。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如果他们成为阴魂者,那么他们是怎样丢失了灵魂,阴魂又是怎样鸠占鹊巢似的取代了灵魂?阴魂者依赖什么苟延残喘存活下去?他们为什么要使蜀地脱离人类,违背神意。去年我们还能够互通音信,货品往来。为什么三个季节后,它们变得如地狱般让人类不可琢磨。”

“要是地狱也倒好了,我们无从牵挂。但是,蜀地是自然界的,是中华大地的,我们人类以什么方式将它们放弃呢。”

“战争开始了,神会熟视无睹吗?我想或许这场战争就是灵魂对阴魂的战争。可惜的是,我们对千里之外的战争形式全然不知。”

“真不愿凭空想象人类的战争。它是一种侵略吗?又是什么支撑着它们的侵略。希望在侵略中,不要有人流血。”

“总之,战与争结合成两口子,孕育不出什么光耀生灵的事。”

“我们说了战,还没有说争呢。”

“我的占还没有说呢。”一个刚刚进入白花部的孩童站起来,急切说。“父亲曾经说我是占着茅房不拉屎。”

人们哄然大笑。

“那次还不是因为阴雨天里,我的水果吃多了,跑起茅房来。好在我在棉铃部的档案在前一天被转进了白花部,不然父母的工资配额将会被减少一个月。但父亲还是对着在茅房泄气的我大骂着,‘占着茅房不拉屎,就由着里里外外的上下消化物闹腾吧。大热天的,你就不怕被它们的臭气内蒸外煮呀。’想必只有蝇蛆喜欢占茅房,就是我们的排泄物也不愿意在那里多待呀。爸爸怎么就说我占茅房了呢。生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并且是爸爸的忿忿之言。蹲在茅台上的我呀,好像自己的屁股对不起张着大嘴的茅厕了。想想,父亲的话又何尝不对呢。像茅厕这种集污秽于一身的地方,如果自己不使用,它闲着是它闲着。我们不能占着它的位置,掉着它的胃口,妨碍其他内急的人。父亲的占,就是说,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都是被使用的,单单为了满足拥有的快意,而不使用,是对人类智慧的侮辱,是不尊重物质的公有性,是有违人的生命的。根据刚才长辈揣测,我认为:人的肉体被阴魂占据了,那么这个人的行为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

“行尸走肉?!”这个尘封的词再次回到人类的脑海中,特别是老鼠。

“人之初时,我们认为动物间的角力是为了证明自身。通过我们一千多年的观察,任何一种角力都是发生在两只雄性动物间,它们的目的是为了配偶,为了证明自己是群体中的头领。而那些等待中的雌性,也是在一边默默守望着,等待着真正的力量与健美的雄性。蜀国的人,争的是一缕阳光,还是什么?”

“我们现在唯一能够想象人类阴魂的,只有通过我们对其它动物的了解,来断言阴魂的人到底有多么残忍面目全非。”

“战与争,既然能够成为两口子,那么它们就是情投意合,在本质上是臭味相投的。我们没有必要再想象人类的争是一种什么形式。总之,战争是侵略,是杀戮,是发生在天池畔妖婆对河西鼠那样的迫害。如果真的是蜀国的人出了问题,那只能是他们的灵魂被阴魂驱赶了,肉体被阴魂嫁接。”

人们看到一只白鸽落在甘泉树下,它双爪抓着竹简,而不是在腿上帮着皮子,这说明这是一件加急信。

棉株系统的老者展开竹简,其中一位微笑着像是在默许什么,他说:“诸位的想法都有可能发生,也许蜀国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要知道,世界是存在黑暗物质的。无论这种不为人知的黑暗力量多么强大,它都不能将自然界中我们的生灵朋友与我们隔绝,更别妄想着除名。”

说到除名,四周树枝上的鸟儿抖动着惊颤的翅膀。

另一位老者接过话:“我们很快就会派去我们的武林高手,起码蜀国我们的生意还需要接手,像诸位认识的,人长时间离开阳光的直射,对人的精神总是有隐患的。何况我们人对精神又是那么挑剔。”

又变换了一位老者,用同样气定神闲舒缓的语调说:“对于战争,我想到了用凤陵最为古老的物质来形容,叫做生灵涂炭。这就有劳医药集团了。还有每个村庄的闲暇力量,希望你们能够采集更多的草药。虽然我们不知道阴魂的人是什么样子,阴魂的人用怎样的草药救治,将他们的阴魂祛除,恢复他们的灵气。但是涂炭中的绝大多数生灵都是无辜的。”

“现在,我们听听,卫姑娘心中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拿着竹简的老者念道,“首先我要说的是,蜀国的七种语言中,还是有我能够接受的。我随时等待白花部派我去蜀地。五弦琴上的每根弦下都有一个分音柱,分音柱恰如其分恰到好处地错开,使琴弦有着不同的音律。这就保证了琴声的丰富。如果没有分音柱的存在与错开,任再有心境的琴师,也只会弹出单调乏味的声音,还不如跳皮筋的声音动听。会弹琴者,将琴声送进人的意境,有天赋的琴师,通过琴声带人进入自己的心境。乱弹琴者,是在拨动和谐的琴弦间的战争;这琴声不仅折磨着乱弹琴者,也摧残着听众平和的心境。”

老者继续念道:“蜀地深山环绕,在大地腹地,耕地广袤,河流交错,人类唯有通过湍急的长江进出蜀地。根据记载,是在我诞生那一年蜀地的‘猫’——这种比阳光还要温顺生灵的动物——广为天下知。但是为何几十年来猫只生活在蜀地呢,它又为什么只吃耗子。我们看到猫的图画的第一眼,无不说,那是一只老虎。但事实上猫要比老虎小得多,顶多也就虎崽子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让我谈谈蜀地的战争,我却想到了蜀地的猫——这个年轻却已经深入蜀地人心的动物,也许与老虎有什么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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