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再次狂飙而去，对人的伎俩授受颇深。它一感觉到自己的头冲到人的位置了，便狠狠地将头一甩，巍峨地月牙状的牛角恰到好处地重重向人的腹部勾去。但是它不得不泛白着牛眼，气呼呼地满脸无奈。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能够用手死死攥着瞬间即到的牛角，避免了冷不防甩来的牛角对它开膛破肚。让公牛死泛着白眼的不仅仅是人的反应敏捷，更有人瞬间爆发的强大力量。人的双手攥住了它的那对能够牵制全身力量与重量的牛角。通过自己的角，公牛感觉到这个人的底气还是十足的，它不确定单靠自己的气力能够从人那对奇怪的抓下逃脱。公牛感觉到了你死我活的抵触。
它曾经用自己的巍峨牛角，像此次对付人这样，杀死过一个强壮的并且也是立着的草原熊。它曾经用自己的巍峨牛角，驱赶了多少豺狼的围攻。眼下却被人这种怪异的动物制约了牛角，使它进退维谷。
人没有想到，憨态敦厚的公牛除了一身傻傻的气力外，还有狡诈的一面。他曾经听说过也见识过无数野牛与猛兽的故事。它们只有在猛兽的爪牙嵌进皮肉里，疼到骨子里时，才会急躁地作出撂角抵制，脚下乱了步调。这可是致命的一击，很快就用在了人身上，看来人一开始的躲闪，使它频频撞空，激发了它的牛脾气。
“爽歪了，精彩对决。”这是那位牛背上的老鼠发出的激动之言。“摁死它，摁死它。将牛头摁到地上。它一定是牛群的头领，制服了它，牛群就佩服你了。”
“什么是头领呀？”人问。
“食草动物中，领头的那位雄性。”老鼠继续呼喊着。
“哪里，它们不会有一个头领的，一般在外围的，总是警惕着，并且眼光中透露着多管闲事，这样的雄性食草动物都是头领。”鸟儿说。
“反正，你不将它的头摁死在地上，你自身就会被它顶撞死的。”老鼠叫道。
公牛偌大的鼻孔中喷薄着腾腾热气。人与公牛就像一对塑像矗立在草原上，通过这种对决的方式想要告诉永远的将来什么。
啊，公牛抗争中的脖颈太完美了，满是力量美，人看到。
方圆三十尺内的草茎全部朝着人与公牛匍匐在地，一种强大的向心力从人与公牛的抵触处发出。匍匐在地的草茎崩断了根部，像蛇一般向人游去。
“啊，大地蠕动起来了。”三位观看者叫道。确实，方圆三十尺内的每一根草茎的同时蠕动，造成的就是大地蠕动的视觉效果。草茎像是商量好了，每一根都串游到人的身上，最后所有的稻草顺着人形捆扎起来。人成了稻草人，公牛依然坚持着。人是有强大的力量的，他随时可以爆发出来，但是他要一点点流露，最终将倔强的公牛给制服。所有的稻草将人捆扎起来，使人只露着脸面。
“他是仙风道骨的人。”鸟儿说。
“真的！我也看到了。”老鼠高兴地叫道。“喂，朋友，你怎么还不将它制服呀。我们知道你有超人的力量。动起来，动起来。”老鼠在牛背上蹦跳着，好让其它公牛加入角力。
人慢慢将自己的气力加压在牛头上，公牛看似一点也不气馁。就是鼻息不断。不知它嗅到近在眼前的稻草人身上的草茎味是和感受。
公牛原以为人被自己牴住就完蛋了，在这黯然失色的深秋中，人的尸体还能跟得上腐臭，成为食腐者的快餐。没想到人这种天敌是那样包含气力，他的嘴巴看上去不咋样，气力倒是蛮强盛的。人的双臂像石缝似的钳住它的牛角，使它进退不爽。
“它不再甩尾巴了。尾巴挺直了。公牛的气力到极限了。”老鼠叫道。
“一些花儿能够听懂我的话，难道在我强劲的气力面前，你还不俯首吗？”人终于发话了。“快点跪下来让我骑在你身上吧。既然你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而我只是使用了九牛一毛的气力。你一定气愤自己不能像我这样站立着用双臂。我倒要看看你的牛脖子有朵硬。”
“这些憨牛，它们怎么就傻看着，不上去一头从人的后背顶一角呢？”老鼠心急火燎。
“在杀戮面前它们早就麻木了。”鸟儿说。“何况它们派出的是最有气力的头领。”
“这个气力将尽的头领怎么就不呼朋唤友前去帮忙呢？”老鼠说。
“这也许就是牛脾气吧。”鸟儿说。
“急死我了。我是那头牛，一定再向前走两步，或向后退几步，逃脱人的双手，重新顶撞。”老鼠说。
公牛大汗淋漓，它就不明白了。人这种没有尖牙利爪的天敌，杀戮一头头成熟的公牛到底干什么呢。每倒下一头公牛，人们总是用树干抬走，消失在草原。它感觉到脚下被汗水浸泡的泥泞。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坚持了。
公牛湿漉漉的身上蒸腾着热气，人还是从牛眼中看出了它的死不认输。但是它的头慢慢松动了，说明它的脖颈坚持不住了。人与公牛僵持在汗水形成的水泊中。
公牛皮子下每一丝肌肉的力量都用尽了。它轰然跪下，再也没有起来。当人手中的牛塌下去那一瞬间，人松开了汗湿的双手，转向牛背上的朋友挥手。人却没有听见身后认输的牛一声喘息。当他吃惊的眼睛落在公牛身上时，他看到公牛的鼻孔出血了。公牛死不瞑目的眼睛一动不动。
天仿佛塌了，他不敢相信与自己角力的公牛就这样死去了。沉甸甸的卧牛的死相压在人的心头。过去他杀戮过多少公牛都没有一丝怜悯，此刻一直与自己角力的公牛气力用尽而死，他仿佛犯下了天大的错误，抚摸着公牛的头部，泪流满面。他真希望那些观望着的牛群是足智多谋的，原谅他的一切。
三位小朋友站在公牛淌血的鼻孔前：怎么会死了呢，若非所见，真不敢相信传说。
随着公牛每一丝肌肉中的力量用尽，它的肌肉死亡了。它力量的消失如体温的退却般悄无声息。它的身体也轻了很多。这是灵魂的升华，人感觉到。
“它们是永不低头的吗？”人喃喃自语。
“应该是吧。真牛气呀。”老鼠说。
“真牛气？！”鸟儿莫名。
稻草人将稻草衣脱下来盖在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