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接过黑色幽灵提供的小巧的利刃，捏在指尖。
“老鼠。我知道鼠王向你们提供的利刃无比锋利，不然妖魔对鼠王也不会感兴趣。”妖怪幻化成一股比老鼠略大的黑风在老鼠面前挥舞着利刃飘摇着。“既然你视死如归。我先让你尝尝你的王送给你们的利刃的味道。相信你一定没有尝过。”裹挟着利刃的妖怪从老鼠肘腋下飞过，老鼠的左臂血淋淋地掉落。撕心裂肺的痛楚袭遍老鼠周身，在妖怪藤强大的缠绕中疼痛依然扭动了身躯。
蝇群翁叫着扑向老鼠那支失落的左臂。
幸灾乐祸的妖魔听到了从未有过的可怕的声音。只见失去生命的老鼠左臂流出的鲜血汩汩地将投怀送抱的苍蝇消化。
“这是怎么了！？------”妖魔大惊失色。“老鼠的鲜血不是这样富有生命力的。过去它们从未吞噬过苍蝇的生命。只有苍蝇吸食它们。”几近歇斯底里的惊恐。
“哈哈-----，老鼠嫁女，陪嫁的是盐巴。老鼠娶亲，献出的爱心也是盐巴。自从我们持刀的老鼠在你们的蝇群面前一次次失去鲜血后，鼠王就想到了盐巴对妖魔鬼怪的神奇克制。告诉你们吧，今天的每一只老鼠一出生都被父母灌服了盐巴。妖魔之血气永远也奈何不了老鼠。每一只老鼠的洞穴中都储藏着盐巴。来自盐湖的大地精华。我们甚至知道，一万个四季前天设鼠之所以变异成蝙蝠是因为它保留了地造鼠送给它的盐巴。妖魔！你们除了拥有自身的妖魔之血气，及其创造的鬼怪，你们还能拥有什么？天地已经开始拒绝你们。你们创造的或强加给生灵的鬼怪，永远面临恐怖、可鄙、孤独、暗无天日、冷血，你们想拥有大地，却永远背负起行尸走肉的生活。放弃吧！妖魔，大地若真是你们的，那也是海枯石烂以后。谁能拥有天崩地裂呢。放弃吧！妖魔你们空有的怪异难道要祸害多少生灵呢？”
妖怪气得颤巍巍，气若游丝地沙哑着：“小老鼠，你们误解妖魔了。妖魔并不想倾覆大地，使大地变得暗无天日。妖魔只对智慧感兴趣。你们传输妖魔智慧，妖魔安居乐业。否则，妖魔只有通过鬼怪在生灵中搜寻智慧。再说大地幅员辽阔，妖魔鬼怪的行径干你们老鼠结婚生子了吗？任何一种生灵身上的灵性，妖魔都要掌控，就这么单纯。”妖怪在老鼠面前挥舞着利刃威胁着。“你能告诉妖魔这锋利无比的利刃是如何得来的吗？”
“只要你们能够攫取一缕阳光，就能够知道鼠王的秘密。”老鼠龇牙咧嘴，怒目相向。
“气煞我了！妖怪，你真有气力跟这只小老鼠兜圈子。痛苦，只有生不如死的痛苦能够让它交代清楚。”魔鬼抡起石质的拳头轰然一声。
魔鬼树藤剧烈抽搐起来，它伸出一根藤条在妖怪的臂膀上拽了拽。
妖怪回首看去，面部浮现黑色的笑容，“嗷，妖怪藤有话对小老鼠说。但是它又不能言语。这该怎么般呢，小老鼠？它死死缠绕着你的躯体，控制着你的行动。你不想与它沟通吗？我来告诉你吧？”妖怪将利刃扔给妖怪藤，一只藤条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利刃，在空中乱舞。老鼠看见妖怪化作一缕黑烟窜入妖怪藤中。
魔鬼树的躯干上发出吱吱的树木断裂的声响，只见躯干中突兀起黑色的嘴巴来。这是妖怪的双唇。
“啊，不错，妖怪藤有话说，这可怎么办呢？让妖怪来帮助吧。”妖怪藤说出了话语。恶心的嘴巴，疮痍的双唇。“妖怪遍布妖怪藤的每根神经，剥离出妖怪藤的思想。小老鼠，首先看看，妖怪藤对你有多气愤吧。”
从妖怪藤躯干上的嘴巴开始，斑驳陆离的粗糙的树皮开始向妖怪藤的枝梢蔓延生长。它们成鱼鳞状，却起着喙的利钩作用。当缠绕老鼠的那根藤条上长满利钩时，老鼠面部流露出撕心裂肺的痛楚。
“老鼠，我愤怒了。”这是妖怪藤的心思。“不借助利刃，你赤手空拳怎能消灭我们妖怪藤，魔鬼树的生命。快交代吧，现在我身上的利钩只是在你毛乎乎的皮肤上摩挲，只要我再一激动，它们就会各个刺进你的皮下死死咬住你的浑身肌肉。相对来说，妖怪藤对你这个剥夺它同类生命的老鼠够藤下留情了。难道你真想时时刻刻被直击肺腑的皮肉之苦折磨着吗？交代吧，你保留性命，我们成长了智慧，大家相安无事。”
“你们真得驾驭不了我的王的神性。阳光就在那里，妖怪你去攫取吧。”断臂上的鲜血滴答不止。它们滴落在碎石上，凝固起来，像是与石头密语着什么。蝇群可望而不可即。
“死性不改！”魔鬼说。
“视死如归。妖魔的叵测之心昭然若揭。你们还能何以狡辩呢？死亡让我走向神圣。”老鼠流露着慨然的笑声，回荡山谷，使这阴暗的山谷不胜温暖。蝇群被波声震动得惊悸起来。声与形的转变。
“看来，我对你太过恻隐了。”妖怪藤说。
“你大可慷慨释怀。”老鼠说。
“啊！------”老鼠一声惨叫，淋淋鲜血从它的周身沁出，将黑色的皮毛渲染得生气盎然，然而，那是流动的血，不忍目睹的淋淋落下。舍不得离开皮毛。
“知道痛了还不说！”妖怪藤说。
魔鬼咧着可怕的土黄色石质微笑，万分冰冷。
“你很快就难以忍受。还是尽快交代吧。”魔鬼说。“你一个小老鼠，怎能抗争过整个妖魔所制造的疼痛。如果你想领略所有生不如死的疼痛，就在眼下了。快交代吧，小老鼠，你在拿自己的生命抗争。你舍弃的将是自己的家庭。而告诉妖魔鼠王的秘密，你们鼠类毫毛不损。”
“一万个四季中，除了血腥与恐怖，你们还能带来什么。拥有智慧，只会使你们更加狂妄，使自然界更加恐怖。”
“气死魔鬼了。你总说妖魔使生灵间变得恐怖血腥。难道妖魔控制了所有贪食血肉的动物的胃口了吗。它们的胃口对美味的血肉有所取向，爪牙又能够捕获猎物。所以它们享受猎物的美味。小老鼠！大地在对妖魔的行径装聋作哑，上天对妖魔的行径熟视无睹，妖魔鬼怪的生存及生存方式干你们鼠类什么事了。你们的鼠王专门制造出利刃来杀戮鬼怪。恐怖！至高无上的天地对妖魔鬼怪的恐怖听之任之，这就不叫恐怖。真正带来恐怖的是你们这些能够言语的动物，你们独占着自己的智慧，散布流言，制造恐怖气氛。如果你们这些能够言语的动物对妖魔鬼怪的行径也听之任之，生灵间何来恐怖。妖魔可怜呀！-------”魔鬼仰天长叹。
“可怜！”魔鬼树随声附和。
“妖魔享受不了爱情，单单对智慧感兴趣。难道这一单纯的思想你们鼠类都不能成全妖魔吗。你们这些心胸狭隘的能够言语的生灵。对妖魔诞生时因年幼无知而弄巧成拙，一直记恨了一万个四季。妖魔鬼怪的杀戮是你们逼出来的！就连至高无上的阳光也留下黑夜收留妖魔。还有这雄伟的山脉，它们以自己的身躯为妖魔遮挡出一片白天的享乐之地，阴暗让妖魔看到了白天的光明。没有你们这些能言善语的动物在生灵间对妖魔鬼怪的恶意中伤，杀戮只是追逐与被追逐的激情。什么是恐怖，小老鼠，你现在面临的才是妖魔鬼怪制造的恐怖。慢慢地折磨生命摧残生命，才是恐怖。你们的-------特别是鸟类的流言蜚语，才是真正的恐怖。比大地之初的浑浊之气还要毒害生灵。若不是妖魔拥有智慧，漂泊不定四处为家的妖魔多么可怜呀。对智慧的不懈追求使妖魔对明天充满希望-------”
“这么说你们也有梦想了。”老鼠极尽讽刺的说。“月华也将梦飘渺到你们的睡眠中了。如果有一天死亡降临到你们身上，你们能否进天堂呢？”
妖怪从妖怪藤中如烟而出，落于老鼠面前铿锵有力地说，“妖魔的死亡就是世界末日，你们动物所谓的海枯石烂。听着，小老鼠，妖怪的身体很虚弱，我不想反复重复妖魔的单纯意图。你们知道为什么一万个四季了，至高无上的上天对妖魔鬼怪听之任之吗。因为上天遵守神鬼各占两端永不干涉的无言契约。像白天与黑夜的约定。而有的光芒四射的白天，妖怪的出生地黑森林会通过阻挡太阳面容的方式告诉妖怪，召唤我回家。-------不，大地才是妖怪的发展之地。因为这里有万象生灵。这里有永远开发不尽的智慧。这里有昼夜轮回供妖魔惦念。黑夜让我明白，生灵离开阳光照样可以生存。所以，妖魔要彻底将阳光从大地赶去。鬼与神应该彻底分开，这样彼此才能够放心。你们也看到了神拥有的太多，而妖魔只拥有黑夜，还是被你们鼠类追踪的并且丑化了的黑夜。”
“放聪明点，小老鼠。”魔鬼说。“你此刻的坦白能够保全以后你们整个老鼠家族在妖魔创造的黑暗中的生存。”
“难道你们就安于上天在大地身上给我们提供的生存状态吗，小老鼠？妖魔今天从你们生灵身上所求知的智慧，终有一天会通过月色的主宰黑暗还给你们。今天我们共享智慧，明天我们资源共享。妖魔的努力是自私的吗？我们时刻在付出自身的血气。而你们连一点不会丢失的智慧都不愿传输给总爱虔诚求教的妖魔。聪明点，小老鼠，你今天给我一粒种子，妖魔明天还你一种植物。”
“像妖怪藤，魔鬼树这样的依靠从植物变异而出的，潜藏在阴暗处，司机吞噬生灵的无性动植物？为了将大地从上天的瞩目中分离，你们也太慷慨了。可终归是枉费心机，血气白流。阳恒定，而衍生出世间。世间源于光明。或许海枯石烂一切归金，世间末日。但黑暗永远也不能驾驭生灵繁衍对阳光的需求。妖魔诞生于阳光之后，没有妖魔，阳光依旧。但大地失去了阳光，妖魔还会生存吗？你们生存于黑夜中，并不代表你们能够离开阳光。你们要隔离阳光，大可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永远穴居其中。何必与生灵界，与上天抗争呢。”老鼠平心静气谆谆告诫。“妖怪，你孵化几只鸟蛋，自身的元气得一个四季的修养。而阳光芒四射一万个四季依旧灼灼。上天能给予的，妖魔给予不了。上天拥有的，妖魔不曾拥有。天地的默契合作，谁能分开？天生我材必有用。妖魔，上天存留你们必有他的深奥用处。他能够抛弃你们，谁也舍弃不了上天。一万个四季，你们在我的祖先身上所蓄谋的终归失败，因为冥冥中有神的注目。--------”
“一万个四季前翠华山的月食是上天所为。难道鼠东西的未婚先孕也是上天在冥冥中-----”妖怪暗自思忖。
老鼠继续说，“妖怪，一缕阳光都不听命你，你何以与整个太阳对抗？妖魔，你们自称充满智慧，追求智慧；然而，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宿敌，难道它们因为宿敌剥夺它们的生命就要灭绝宿敌，或被宿敌灭绝吗？一缕阳光足以使妖怪元气俱失，可任何一种生灵的存在，冥冥中都是太阳使然。太阳无尽地示爱，所以他拥有整个世界。妖魔制造恐怖，你们终归将生活在恐怖中。一万个四季前你们失信于我的祖先，一万个四季中你们失信于生灵界。今天你们还能从老鼠身上得到什么呢？你们得到我的种子，然后遏制住整个鼠类的口粮。这就是你们拥有智慧后的丑态。若不是我们鼠类体内含有丰富的盐巴，及冥冥中神对我们这种吸收浊气的物种的呵护，你们早就将我们变异成更为怪异的鬼怪。变异对动物是有所改良，然而你们的本性是通过自身血气的输送从而达到控制生灵。鼠类永远不会交出自己纯洁的鲜血。”
“这么说妖魔一直在网费口舌了------”妖怪说。
“我们除了感受阳光的惠顾外，还能对阳光怎样？妖魔，阳光就在那里，你们前去攫取一缕过来。”老鼠眼中流露出对阳光的无限崇拜的一瞥。它浑身的伤口不再淌血，倏然愈合。夹痛着妖怪藤。
魔鬼树惊悸起来，攥着老鼠毫无目的的乱甩胡撞。老鼠伤口的愈合吞噬着魔鬼树的藤条，死死钳着，使魔鬼树欲罢不能。受祸害者伤口的倏然愈合反倒成了施害者。
妖怪藤气急败坏中本能地发出另一根藤条抽打老鼠。大伤未愈的老鼠不忍惨叫。纠缠不休的痛苦。
妖怪目瞪口呆，魔鬼独眼恍惚。
“它们彼此都很痛苦呀。”妖魔说。
不胜惨痛的妖怪藤情急之下挥出那条握刀的藤条削断了对老鼠欲罢不能的藤条。它恨不得一刀使老鼠分尸，但碍于妖魔。
“难道冥冥中的上天此刻注目着妖魔对老鼠的行径？”妖魔想，彼此投去会意的一瞥。
妖怪急中生智，乐呵呵说：“看来，你体内沉积的盐巴在起作用了。然而，它们拯救不了你的生命。妖魔知道，生灵们感谢阳光，但是阳光护佑不了你们的生命。而妖魔却能变异你们。”妖怪钳住老鼠的脖颈，将整个身躯举过头顶。老鼠的浑身伤口已经痊愈，断去的妖怪藤梢从老鼠身上掉落，变成绿色。
“接着，妖怪藤。它使你失去了一根爪牙，你应该摔碎它的骨头。我倒要看看，这满嘴歪牙的老鼠能够长出多结实的骨骼来。”妖怪将老鼠抛向妖怪藤。
随着妖怪藤在老鼠身上的作用，大地发出沉闷的敲打声。
疼痛不忍的老鼠将左手上的指甲抓陷进了妖怪藤的藤皮中。黑色的树脂流淌随着藤条的舞动在空中飞溅。
“啊，两种意志的对抗。”魔鬼发出颇感兴趣的口气。“老鼠，如果你在妖怪藤摔死你之前能够通过自己左手的指甲将妖怪藤抓死，妖魔将放你一条生路，不再追问你鼠王的秘密及藏身之地。”
“我们应该看看老鼠体内的盐巴厉害，还是妖魔的血气更有生命力。”妖怪说。
老鼠旋转起身体，使那根妖怪藤完全将自己缠尽。
妖怪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挣扎起来，想要展开那根被老鼠自动缠绕的藤条。它没有眼睛，却看到了老鼠乐呵呵的面容；它没有鼻孔，却感觉到了老鼠冲天的气息。倏然，它明显觉得那根藤条麻木起来。
我们清晰可见那根被老鼠反缠绕的黑色妖怪藤，暴露出了绿色的血管。
“啊-----”老鼠发自肺腑的一次释放，身体变得滚圆。妖怪藤四分五裂。
“身为持刀的老鼠，我们已经做好了享受妖魔摧残的死亡。但是，在死前，妖魔将领略盐巴在老鼠体内蕴蓄的神性。”说话间，被妖怪藤蹂躏地狼狈不堪的老鼠皮毛上的尘土被风吹般飞去，老鼠的毛色变得乌黑光亮，像是老鼠体内有什么跃跃欲试的想通过皮毛流露。皮毛下的肌肉块状分明，使毛发如针芒般耸立着。老鼠举起独臂，爆睁怒眼。
“来吧，黑色幽灵！”老鼠一拳捣向大地，轰然一声磐石碎裂。
沙沙声，嘶嘶声，嘚嘚声，从天际灌向这个阴凉的山谷。琳琅满目的红头苍蝇、黑苍蝇簌簌落地，不胜肮脏狼藉。
山谷中的一切都被来自天际的怪异声音懵愣了。时间仿佛被那怪异的有节奏的声响吸食，一切悬而不动。俯冲而下的黑色幽灵定格于空中，回首着发声地。凝固是短暂的，因为再大的惊悸也吞噬不了生灵的整个思维。攫取是短暂的。
“苏醒吧-----”天外来音说。
“谁苏醒？”妖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