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地造鼠奔向中条山。金灿灿中透着处女红的晨曦穿透大雪积压的松林,冰雪开始消融。老鼠举步维艰。当它看到腐朽的树枝从山上滑落时,它想到了。
双脚踩着滑雪板,双手抓握着木棍,英姿飒爽地在松林间的积雪上滑动飞跃,如风一般。
晨曦转变着光芒的柔情,行尸走肉的嘶叫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背后。
老鼠说,“我喜欢钻入积雪中,让整个皮毛浸泡雪的神性里,直到透心凉,然后,在松林稀疏斑驳的阳光中感受阳光成长带来的升温。”
老鼠太小了,小得在积雪覆盖冰雪消融的森林没有一步险境,一切都是清神醒目的事物。
奇怪的是,行尸走肉的嘶叫一直驻足在它耳畔,令它与生俱来厌恶。它们永不断声的嘶叫仿佛为了引发老鼠的厌恶感。它能够咬破不绝于耳的嘶叫吗?
老鼠反感时,门牙闪光,颤抖。
“就我一个动物。林再森,没有动物的踪迹也是死森。”它说,想象着动物能够像一道道溪流穿梭在森林中,给植物装点的山脉更多的活性。
生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光辉中流淌。
阳光本身也在流淌。
均是爱意的流露,如此才有了天地间的热情。
阳光煌煌,过去一天的晨曦随着阳光的成长被赶到了早晨。晨曦柔情蜜意的特色也只是早晨的短暂时辰。当植物的多样性遍布大地时,动物会明白阳光一天里经历的曦到夕的过程全是为了植物的叶子。
我们知道,任太阳怎样发挥它的光照,也没有什么阳性的力量能够替代晨曦在大地上蒸腾起的朝气在生命身上的神奇作用。这是一种无法制造的苏醒力,蓬勃力。
天池畔的天设鼠看到阳成熟为太阳,说道,“生命从白昼成熟这一天,开始被放大。”
正午时分,在冰雪消融的声音中,一阵东风吹来,天设鼠嗅到了咸池的味道。天设鼠说,“我嗅到了热血的气味,只有爱才能激发体内血液的最大活力,而咸池的气味做到了。”
树梢上的地造鼠作壁上观地欣赏着十几只胶着战的行尸走肉。黄皮肤、绿皮肤,没有一个长毛的。满身肉呼呼的褶皱,整个一具行动的赘肉。强壮的弱小的,各个看上去恶向胆边生,于胶着的尸肉没有丝毫胆颤。
活的尸肉沉迷与互相的蹂躏吞食,没有一个觉察到树上的老鼠正在向下跳。
“长相丰富,形态多姿的行尸走肉呀,看到你们真够浑了。你们从不间断的撕咬,对于以后的动物相信是一种成长发育的变异之力。所以,凭借着我从大地那里得到的感觉,浑物成形的行尸走肉必须死。”地造鼠说。
每个活的尸肉的惨叫声没有断裂的,除非它们被同类吞下。
老鼠发现这些尸肉,看能行走奔跑,身体蛮横,却无骨,一身软,无齿,无舌,任怎么被同类撕咬也断不了肢体。每个尸肉在争斗时,均用无齿的嘴钳咬对方的肢体,用肢体或整个身体蹂躏践踏同类。一方体力不支,只有被另一方肆意蹂躏成条状球状——像在自娱自乐——囫囵吞下。它们能够吞下比自身两倍的尸肉,吞下后,自身就长了三倍。形体再小,只要意志坚强,就可玩对方于鼓掌间,直至令其窒息而死。它们从撕咬来确定自己所作为的同类是否已死。那撕咬的气就是整个生命呀!
“喂,看这里。我已经到达地面了,你们怎么还不关注我?”老鼠叫道,用雪球砸向尸肉。
尸肉沉浸于争斗吞食。
“这么说,行尸走肉又聋又哑,看着能行动,只是长了寻尸肉的眼睛与吞尸肉的嘴巴。”老鼠自言自语。“如果它们能够听到同伴的咆哮声,恶心得一定毫无胃口。”
一条攀在树上的尸肉一下子钳住了小老鼠。
“这下好,我可以发掘自己的潜能了。”老鼠暴露于尸口外面的上半身挥动双手掰开了尸肉的嘴巴,“太好玩了。一只小小老鼠的力量就足以掰开巨大尸肉的嘴巴。”它在尸肉的上下颌间做着体操,一个翻跃跳到了尸肉的头顶,还未等尸肉反应过来,老鼠一口咬破了尸肉的头顶,尸肉轰然化作碎石。
在老鼠眼中,巨大的尸肉就是行动的树木,它大可为所欲为,乐其所乐。
“我踩,我踏,我揉,将你们这些黄的、绿的,无毛的尸肉统统揉成圆的,踏成扁的,碰撞着粗壮的松树滚入山谷吧。”老鼠立直气壮,拍拍大快心灵的双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成就感。
殊不知,一绿皮尸肉抡拳从老鼠背后一击,一下子将它打出几十米。眼看着自己就要撞在一棵树干上,老鼠风驰电掣般发挥着锋利无比的指甲,在树干上刨个洞飞了过去,消失与积雪中。
它从积雪中探出头,大口大口吃着雪。
“偷袭我,我也这样玩死你。”老鼠在雪下行走,咬断了尸肉的脚踝,这个泄气的臭皮囊顿时化作石头,轰然倒塌。
“啊,我给天下的行尸走肉找到了最好的归宿。”老鼠叫道,转动着小眼珠,“但是现在我可没有时间与心情跟尸肉死缠烂打。”
中条山鸣条岗响起地造鼠雄性的歌声,“有你,一路不再寂寞。冰雪在心中消融,清澈肺腑的凉意依旧。流水唱响对你的思念。缘悭一面,梦里相见,天设地造,天地说不尽的玄妙。生命恍如光,心的相印,烙下生命的永恒,刻在这阳光的成长中。求一份爱,在身临其境的阳光中。”
它窜到树梢,甩着长尾,极目西眺,心旷神怡地沐浴在阳光中。松涛的亲吻一浪胜过一浪。
“我跳,有一个跳。在松涛中抓取阳光的节奏。”
松涛哗然。
“哇,飘飘欲飞,如光如雪,如梦似水。”
它在如茵树冠上飞奔起来,茫茫林海,隆隆山峰尽收眼前。
“凌步与松涛上,驾波与树冠中,任我行,松涛松我行。森林,生命的第一步;松树,阴阳并蓄的岩之手。金木水火土,五行已经为植物做好了铺垫,阳光成熟,大地的生机不远了。”
它狂奔正欢,脚下一凌空,树缺一位,失足坠下,“不不不,哇,磕得我好痛。谢谢你松枝,你伸长的恰到好处挽救了老鼠。阳光会报答你。聪明的松树,有点阳光的位置你就钻空子。”
冰雪被阳光化作的山涧,以飞奔的气势唱响中华一脉每一道山谷。山水,最为原始永恒的天籁主旋律,是生机强劲的脉搏。
我感触着你,欲成为你的呼吸、你的一滴血,到达你的心肺,畅游你的身体,与你天地间。若有若无地忘情于江湖。
请带上我,生机的脉动。
我们总是在山峰激发我们心灵的共振中想象山峰,为山峰从心灵攫取最好的最具情怀的象征。不用破费笔墨了,山峰是大地最突兀深沉的欲望。
雪花峰,中华一脉东脉上最为高耸的峰峦。冰河纪消失之际大地最后的寒意盘踞地。
凌空俯视,中华一脉除了被大地的疤痕显明划开外,东西脉上各有一白色的峰峦,显现在翠绿的山脉上。西脉为华山,东脉便是地造鼠将要登顶的雪花峰。
地造鼠在松林观望着雪花峰,鼻尖耸动,“啊,浊气中透着股股清凉。心旷神怡,更心旷神怡。精神倍增。雪花为阳光增添着神韵。雪花,空气透骨的冷。天下的雪开始消融,惟有雪花峰还在飘雪。难道这里是雪花在大地上欣赏四季的绝佳峰峦?”
它跳过几棵松树,再次审视雪花峰,扪心自问,“我必须翻越它吗?”
是呀,地造鼠大可在山峰下绕过去。但它要登顶雪花峰,感觉那别具一番的小气象,万千气象中的气象。
一浪浪,一道紧追一道的风与雪在雪花峰的不毛山坡上戏耍追逐,气势澎湃磅礴。地造鼠不禁毛骨悚然。未临其境,心就被这小气象的寒冷刀割着。它的门牙放射着相应的寒光。
渺小的它艰难地在坚硬的积雪上攀登。风止了,每一片飞舞的凌乱雪屑凝冻在雪地上,温暖的阳光在极寒中显得格外通透。它须上的冰晶粒在呼出的哈气中滚落又凝结。陡峭山势造就的时时险喷薄出老鼠脚下的步步惊心。
诚然,雪中的寒意送来清爽。阳光的暖意交织着生命固有的活力。它到达了峰顶。一望无边的大地,一望无垠的黄土,一望有望的泥土。它展望出大地会有的生机;展望出光辉在五行的铺垫中孕育的一切生命;展望出来自大地本身的爱;展望出土壤神性的苏醒;还有此时种植在荒埃中的浑物之核。哪怕浊气游弋在博大精深的气象中,行尸走肉活跃在绿意中,一切阻碍万千气象气象万千发挥的事物都会被气象万千万千气象与大地的苏醒这个大生命所消化。生命听此发憷了!
圣洁的峰顶,老鼠看清了一缕缕阳光,条分缕析,色彩绚烂,内心莫名而强烈地涌动着话语要向阳光诉说,但它也不知说什么。激动恰如其分,只想将自己融化在阳光中,然后沉睡在雪花峰。这种奇妙的欲望格外强烈,从阳光中伸出一只手来牵上它的手。那是一只老鼠,与地造鼠一摸一样的老鼠,不同的是性别。
阳光中出现的老鼠带领地造鼠在峰顶滑舞,条分缕析的阳光停泊耳畔,化作最和的韵律伴奏着舞步。如痴如醉的舞者,如光如辉的和煦,如梦似水的境界;无声之美,舞动之美,流之美,舒之美,阳光与月华的默契。昊里的一切凝于此峰,凝结在无声的舞姿上。阳光,白雪,峰顶,清明的空气,冷静的气象,绿色环抱的山脉,蓝天,无声的舞就这样被放大了。仿佛昊里所有的一切都凝神于此无声。无声中飘荡着昊里最大最高的声韵——和谐。
雪地在舞的脚下变得那样坚滑,坚滑入地心里;在舞的脚下变得那样沉寂,沉寂到虚无里。其实,在舞的心里,脚下什么也没有,只有上面心的灵动和谐;天地间什么也没有,广袤天地就两只老鼠心相印心相通的无穷距离。一心是没有距离的,是无穷大的,一切存在着,又不存在着,因为一切都在这一心的舞里,被两只老鼠超脱了。
只有一只老鼠,地造鼠。那只雄性是气象的幻化。
“我这样将你牵在心里,种在梦里,只为永远拥有你。你这样将我牵在心里,种入梦里,只为永远梦不醒,心不死。何曾能够想到,你我的相遇,你我的相守,是梦与心破裂的开始,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梦里、在心里时永远与你忘情于江湖,进入这足够远足够近的梦里心里。”多年以后的两只老鼠心与梦破碎的声音,在雪花峰的此时唱响。地造天设的老鼠听不见。
惟有你我听见。
爱情这东西,一旦扎进去了,什么能够将它拉回来呢?什么也不能。
爱情,爱与情的交织。阳光月光同辉为光辉,如爱与情的双重作用同出一辙。爱是阳光划破黑暗的爱,是天地的爱,是肉体与精神的爱;情是光明对黑暗发的情,是光与尘之间的情,是肉体上的灵魂产生的事物。
自古以来,万世以后,就没有谁能够说清爱与情是个什么东西。它两总是那么微妙地存活着,永远不死,只会转移,传导,光大。
“我的希望,我的爱,我等你。”气象中的老鼠对地造鼠说,消失在西边的无尽中。
一片雪花将地造鼠浮起,载着它向西边飞去,仿佛是在追寻那动情撼心的心声。
它望见了中华第一湾,看清了梧桐绽放的*之花。燃烧不息的心灵呀,你太给我生命力了!
如果我能捉到你,我要成为你。要么吞下你,让你成为我,那种忘我的感觉,我只想拥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