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声息。
冯臻这几日愈发的沉默,每日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便是一日一日抱着本书坐在院子枣树底下乘凉,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和惬意。只是偶尔仰头望向天空,那一团白,那一片蓝,然后出神地发呆。
“哥,你在看啥啊,每天这么看,天上有什么好玩的吗?”冯小弟十多年如一日的喜欢黏着冯臻,小孩子的心思敏锐,轻易便能察觉到自家哥哥明显不太对劲儿的情绪。
冯臻收回怀里的书本,眼神轻轻淡淡地,“天上有白云,跟着风飘呢……”
冯小弟捂着两腮,一下惆怅了,皱着小眉头撇嘴,“那是云的事儿,你愁啥啊?该走的总要走的,云再不乐意,风一吹它就跑了呀。”
小孩子童言童语,说话百无禁忌,但是冯臻却是听得一愣,是啊,该走的总是要走的,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凭一番意气就能达成,万事有迹可循,白云的心思不重要,控制走向的风才是真正的掌舵人,而现在,他和蒋立坤之间又是谁在掌控主场?
冯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东西。
“孙,孙,乖孙,咱们今天做小炸鱼吃吧,隔壁小威给收拾一篓子小黄鱼过来呢,”冯爷爷咧着那口漏了风的大白牙,眉眼弯弯,小眼睛眯眯地能长出两朵小菊花。
冯臻起身,搬着小凳子往回走,冯爷爷不听到答案不罢休,背着手也颠颠地跟着往回走。
“爷,”冯臻忽然转头。
冯爷爷立马站定,一双老眼泛光,“怎么怎么?”
冯臻定定看了冯爷爷一眼,忽而粲然一笑,伸手将他嘴角的碎屑一揩,挑高眉。
“……呵呵,呵呵……”冯爷爷。
记得中学学地理的时候,老师说过,地球是围着太阳自转的,对于这个稀奇迷离的言论和事实,学生们偶尔也会天马行空的想,这地球若是没有了太阳,或者并不执着只盯着太阳转,这世界是不是依然存在。
说到底,地球的自转是必然的,而银河系是否只存有一个火红的太阳却是无法一口说死了,这人也是一样,谁离了谁日子就没法过了。
蒋立坤已经一周没有联系过冯臻。
那日的争执和矛盾其实并不只如表面上的那么浅薄,这个已经初具男人雏形的男孩随着时间的漫长推移,开始懂得自己想要的,自己能争取到的,自己能利用和被利用的一切复杂关系和脉络,只是年华尚涩,蒋立坤还不能真正炼出一颗铁石心肠,以及对事物最直接锐利的深邃。
冯臻对此不表一词。他能预见蒋立坤之后随之而来的妥协,但是冯臻体会更深刻透彻的是,蒋立坤的妥协往往是在确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前提下,而做出的一些牺牲。
类似这种带着条件的顺从和妥协,对于冯臻来说却是另一种让他倍感厌恶的捆绑和束缚。
他们的矛盾从一开始就有,只是这时候才稍稍浮出水面罢了。
临去a大上学之前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一时间冯臻也没心思和蒋立坤计较那些弯弯绕绕,该来的总会来,两人间的缝隙既然已经存在,这隔阂一时半会儿便消去不了。
a大离家太远,冯臻即将在国都生活四年,若想两头兼顾基本没可能,且这边的生意大都依靠蒋立坤的背景,有些东西该他的自然不必客气,但是不该他的,冯臻也不会贪图眼红。
木材厂已经慢慢步上正轨,冯妈妈将它打理的很好,现在正是大刀阔斧准备开发更大的营利市场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冯臻是决计不愿将它送之于人的。
而之前突发奇想,一时起性弄出来的那个拆迁公司冯臻却没法真正控制在手,毕竟当时他只是提供了一个能盈利的创业想法,真正实施起来靠的还是蒋立坤的脸面和吴楠的帮助。
冯臻找来葛尚义一同商议关于之后转战国都的一些想法。
这个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各种不着调的*青年,虽然书读的不高,但是鬼主意多,而冯臻最看中的却是他对父母的那片孝心,也是至今为止冯臻相当器重的内围人员。
葛尚义挠挠头,“小老板,我没啥好想法,只要你用的上我,反正跟着你干什么都行。”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大概阐述了自己的一点小建议,“我是个小老百姓,小老板你说的那些我也不大懂,总之我没法相信那些虚的,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
冯臻若有所思点头,其实他的意思也是这样,那些人本来就不能算在他的编制中,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掌控这股强横的力量。
仰头靠在椅背上,冯臻暗叹口气儿,再不甘心又如何,若不及时松手反而烫手,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当个人情送出去。
“尚义哥,我不在这以后还要你多帮忙。”冯臻起身,神态认真地鞠躬拜托道。
葛尚义受宠若惊,忙摆手,“小老板你太客气,上次我弟弟上学用的学费还是你帮忙缴的,你再说这些可就真见外了。”
冯臻微笑,他就喜欢他这点。葛尚义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看清楚自己站的位置,将自己定位精准,从不逾矩。
待葛尚义离开,冯臻沉吟半晌,方才拿起手机给吴楠打了电话,约了晚上见面。
地点定在吴楠名下的那套老房子里。
毫不意外,开门还是沈静瞻。
吴楠歪靠在沙发上回头朝冯臻挥手,“来啦,快进来,我们快开饭了。”
冯臻颇为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土灰墙上那个大大的钟表,晚上九点整。这算晚饭还是夜宵?
显然,吴楠的脑回路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沈静瞻每上一道菜,这人就狂风扫落叶一般,直接端着菜盘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没多久就一扫而空,那速度活像被人饿了八辈子似的,好在吃相还在,倒不至于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第三碗饭下肚,吴楠才稍微将肚子安抚下去,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菜吃。
这会儿,嘴巴得了空,也有心情和冯臻唠嗑了,“怎么就你一个过来,坤子呢?”
冯臻眨眨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之前一早准备好带过来的文件袋推至她面前,眼皮微垂:“我来是为了拆迁公司的事儿。”
“怎么?遇上什么麻烦了?”吴楠放下手上的筷子,自顾自端起沈静瞻放在她手边的润肺汤,漫不经心地打开文件袋,粗粗扫视几眼,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疑惑。
冯臻摇头,“我过段时间要去国都上学,这边的生意我可能兼顾不上,而且……”冯臻的语气顿了顿,“前段时间我也狠捞了几笔,若想真正以我的能力站住脚显然不太现实……楠姐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不知足。”
“我认为这个拆迁行业的发展前景还是很可观的,放到楠姐手里我也不觉得可惜。”
吴楠不发一词,只是或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将面前的文件袋一一收回袋子里,十指交握,背靠着木椅,淡淡道,“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
她摩挲下手指,伸手从口袋里摸索一圈,大概没找着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几不可察地瞪了旁边那男人一眼,再转头去看冯臻的时候,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准备读哪个专业?”
“法律系。”冯臻也没隐瞒,直接告诉了吴楠。
而在吴楠那边,几乎是冯臻话音刚落,吴楠便控制不住地无声嗤笑,看着冯臻尚显稚嫩的面容心里扶额,这孩子怎么能笨成这样?!
孰不知,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啊。
再想起昨儿个滚到吴楠面前装蔫毛儿狗的那只蠢货,吴楠顿时觉得自己一颗金刚心都要操碎了。
冯臻本也没期望吴楠能痛快接下自己手上这破事儿,看着确实是只会下金鸡蛋的金母鸡,但是凭吴楠的本事和心机,这玩意放到她那还真没觉得让人有多稀罕,何况中间还夹着蒋立坤那蠢货呢。
冯臻走后,吴楠那是老大气不顺,尤其对上沈静瞻那副全没脾气的死相,吴楠只觉得一口浊气儿梗在喉咙口,吞咽不下,简直恶心死。
口袋里找不到,吴楠又老大不爽地翻箱倒柜找东西,沈静瞻静静立一旁,眉眼温柔而从容。
“说,我的烟呢?”吴楠最近脾气不好,动辄就上火,一暴躁就忍不住想抽烟。
沈静瞻被用力揪住领口也不恼,只是柔声解释,“楠楠,那些烟我都给你扔了。”
“他妈的,谁让你扔的,真是,真是……”吴楠烦的不行,但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除了瞪眼也只能自己生自己的气。
“忍忍就过去了,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沈静瞻心疼吴楠一着急上火就抽烟的毛病,每次半夜听到隔壁屋传来的压低声音的咳嗽声,他就没法平静下来,只能无奈地陪着这人一整晚一整晚的不睡。
沈静瞻小心伸手揉了揉吴楠的脑袋,神情隐忍而内敛,“一切都会好的,楠楠。”
吴楠回他一个白眼。
沈静瞻低眉笑笑,也许,他手上的动作可以更快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大吉,哈哈(*ˉ︶ˉ*)
给自己挂个鞭炮点一串,pia~pia~pia~咩哈哈╭(╯e╰)╮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