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好盟友。
蒋立坤窝到厨房里和沈静瞻嘀咕个没完的时候,冯臻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和吴楠一起看新闻。
吴楠对冯臻的感觉其实有点小复杂,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当然内疚更是浮云,若是在之前没还碰上沈静瞻这刺头的时候,她对冯臻的感官顶多是觉得自家表弟只是有点瞎磨人。因为偏心的理所当然,她并不会太多的去责怪蒋立坤什么,年少的青春谁没点冲动,至于以后?人生就是一个为你的以往和将来的所作所为埋单的死循环,多点又如何?
“高二学习怎样,跟得上么?”吴楠咬着嘴里那根牙签,歪躺着没话找话。
冯臻侧过脸看她,上下打量一遍,点头,“挺好。”
吴楠莫名有种被看穿的尴尬和难堪,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这,厨房里节奏分明的切菜声,菜刀碰触到案板的声音,‘梆梆砰砰咣咣梆梆……’,杂乱又陌生的回响,就如晴日惊雷般让人惊乍和不适。
吴楠突然有点理解冯臻对蒋立坤的那点不待见和明显的嫌弃,被人强制侵入和撕裂自己的保护层的感觉实在是糟糕至极。
当然,沈静瞻的做法可显得比蒋立坤温和许多,但是两人的强势程度却是不相伯仲的。吴楠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只进化的野兽可不比蒋立坤向冯臻索取的少,这让她很有点危机感。
“以后坤子要是欺负你,姐帮你收拾他。”吴楠吐掉嘴里那根咬成木屑的牙签,忽地站起身来摸摸冯臻的脑袋,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冯臻拧眉,定定两秒,忽地就嘴角一弯笑了,“蒋立坤不敢对不起我。”
吴楠瞪着眼脑筋一时打结,这两瞎眼凑一对的屁孩子,情况似乎有点背离原轨道了啊。
这事儿有点麻烦了啊。吴楠摸着下巴有点小烦恼,这蒋家到蒋立坤这一代可就蒋立坤一个独苗苗,以前蒋立坤自个瞎胡闹她没当回事儿若罢,之前还凑了几回热闹,但要是冯臻真认真了,那情况就有些危险了。
“你……”吴楠有点迟疑,蒋立坤一根筋她是知道的,但是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蒋家做主的还轮不到蒋立坤,就是冯臻那立场明显不太妙。
不对等的位置呈现出来的结果自然无法公平坐正。
吴楠是个理性却自私的人,她能容许自己和自己认可的亲人放肆享受自己想要的人生,因为她有那个资本。但是,一旦有人超越那条界限她也会毫不迟疑地将它斩断。
事已至此,她也搞不懂自己是为了自家表弟还是考虑到冯臻的将来,亦或者其中也有沈静瞻的因素在作祟,她迫切地希望斩去一切企图越界的杂念。
“楠姐,你多虑了,”放松身体歪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冯臻微扬的眼角在夏日慵懒的午后显得清傲又冷淡,“我从不拘着蒋立坤。”因为没必要。
四目相对,气氛霎时有些微妙起来。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吴楠心里暗叹口气儿,现在的孩子个个主意大,搞得她这个做大人的都有些心力憔悴了---即使她这担心有些马后炮。
带彩的电视继续叽叽喳喳地响,但犹带疲惫的身体却不自觉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余阳正灿,冯臻的话语也被晒得晕晕糊糊地慢慢飘荡在空气中,“楠姐,我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
“我绝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他只会在被伤害之前选择及时抽身。
很理智的做法。吴楠看着冯臻沉静的睡脸,安静地若有所思。
沈静瞻是个有耐心又沉得住气的人,从蒋立坤这一下午的观察来说,能够平心静气地守在厨房熬几个小时的老汤而无半点焦躁的男人,就是蒋立坤自己都做不到这样的心无旁骛的境界,作为一个猎人,他是不合格的。
屋内的气氛很融洽,蒋立坤将冯臻抱到自己腿上,看他将脑袋都窝在自己的怀里,心里洋溢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满足。
沈静瞻在削水果,沈静瞻在换洗被单,沈静瞻在大扫除,沈静瞻……
蒋立坤瞪圆了眼看沈静瞻提着一桶吴楠的衣服到阳台上晾干,转头去看吴楠,果然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沈小幺,放下桶里的东西,煮你的菜去,”吴楠难看的脸色和她心里的惊讶成正比。
沈静瞻眨眨眼,捏起手里那片粉色小布块,挑高一边的眉问道,“你说这个?”
‘咻’的一声,长条状的遥控器顿时四分五裂,吴楠阴着脸一字一句顿道,“将、它、修、好。”
冯臻从蒋立坤怀里探出脑袋看了眼,耸耸鼻尖,十分自觉地拖着蒋立坤去厨房里喝汤去了。
离开吴楠这里的时候,吴楠拉住冯臻沉默很久,才慢吞吞地叮嘱了句,“你俩好好的啊。”
蒋立坤支着一边耳朵偷听,临上车还咧着嘴眉开眼笑地朝吴楠挥手,“姐,我回去了,你也好好的啊。不用担心我,哈哈哈……”
吴楠一脸郁衰的扶额,死孩子--有你哭的时候。
亏她之前还老担心冯臻以后会被伤着,闹到最后,这主动权还不在她这蠢表弟身上呢。
哎,聪明人总不忘给自己留下后路,而直性子的人却是率先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吴楠握紧自己的手指,朝着自己的额头吹气,嘴角痞痞地翘起,退或无路可退都不是重点,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对未来所描绘的蓝图,或许---沈静瞻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兼伴侣。
“来来来,沈小幺,回来这么久咱们还没好好聊聊呢。”吴楠扔掉他手里还没掰扯好的遥控器,一脸笑眯眯地道。
所以,当吴楠的屋子里终于多了沈静瞻的一双常驻鞋时,他们两的缘分才算是真正绑在一起了。
沈家在政治上具有很深远的影响力,在外他们向来以书香世家自誉,行事低调,言行谨慎,就如真正的隐世家族一般。他们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但是只要牵扯到某些国家级重大案件的背后多多少少都能看见他们的影子,是每届掌权者手中的隐形利刃。
沈静瞻对外只说是个学医的海归,若非是和吴楠当时一个大院的,说不定还真想不起以往大院里有这么一号人,连续大半个月都跟在吴楠身边进进出出以后,整个区只要消息灵通点的军二代都知道了他的存在,啧—女霸王的称号不要太有名哦。
“晚上有空吗?”吴楠倚着门看沈静瞻将桌面上的那些诊断资料收拾好,嚼着从他抽屉里拿出的纯黑巧克力漫不经心地问。
沈静瞻将鼻梁上的眼镜放好,揉揉眉间笑道,“听你安排。”
“沈医生,”门外突然进来一个抱着小本子的护士,腼腆的笑脸酒窝很可爱,“我,我,你晚上有空吗?”
“我有空哦,”吴楠痞痞地冲那姑娘吹个哨子,英气的眉宇淡去五官的柔美,勾勒出男人的俊逸和女人的魅惑,惹得青涩的小姑娘一下就红了脸颊,忙摆手道,“不,不是,我……”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沈静瞻面色一顿,瞥向同样在门外驻足的几个男医生,刚才被吴楠那副雌雄难辨的魅力吸引住的可不止小姑娘一个,手上东西干脆也懒得收拾了,门把一关就拉着人往外走。
“回见啊。”吴楠俏皮地朝那些围观者眨眨眼,翘着唇笑道。
两人走出医院,沈静瞻拉住吴楠的手,一脸认真,“下次还是我去接你吧。”
吴楠又眨眼,“八抬大轿?”
沈静瞻一哽,点头“可以。”
“别,”吴楠一脸诚恳地反驳,“咱们之前说好的,我主外你主内,你以后可是要嫁入我吴家的哟。”她加重语气一再强调‘嫁入’二字。
“……”沈静瞻无奈笑笑,也不跟她争这些口舌之利。
从一开始遇见吴楠,她便是一副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果敢模样,以前去沈家玩的时候,沈家老爷子总会在她离开之后,一脸叹息地道,“可惜阿楠不是男啊。”
车子驶出好远,沈静瞻才出声询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见婆家人啊。”吴楠总喜欢把长大版的沈静瞻当小时候那个身子单薄的孩子逗弄,撇去那日的意外,她对沈静瞻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温雅从容却又犟得跟头牛一样。
今天是姚老爷子八十岁生日,老寿星走南闯北几十年,为了国家奉献了他所有的青春和热血,这个寿宴即便他不想大办,他的子孙后辈和那些门下后生都不会轻易答应的,何况老人家老了老了还是想发挥点余热为后代子孙铺铺路,也算是老人家的一点小心思。
宴会办在一个老爷子养老的小庄园里,布置简洁却也用心,难得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那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几人一小簇的围在一起,各自满怀惆怅地说着以往的回忆和年华已逝的不舍。
沈静瞻暗自掐紧手心,即便面上平静毫无异样,但是被吴楠带去见姚家外公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一向落落大方的男人竟然也有了衣裳是否不够端庄,仪表是不是稍欠整洁的顾虑,担忧自己待会儿见了人没带礼物会失了礼仪……
“没事儿,”吴楠主动拉住他的手,将自己略带薄茧的手指放到他的手心,脸上带笑地低声安慰沈静瞻。
沈静瞻暗暗垂眸,用力握紧之后才微微翘起唇角,按捺下心中的激越。
“外公,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年比一年健康快乐。”吴楠上前一步抱住那个神采奕奕,眉眼精硕的老人,笑得两眼弯弯的。
“好,好,阿楠都好久没来看外公咯,”姚老爷子慈蔼地摸了把外孙女的头发,转眼又看向吴楠身旁的男人,意有迟疑,“这是?”
“姚爷爷好,我是沈家第三代幺孙沈静瞻,特地过来给您贺寿的,”沈静瞻温和一笑,恭敬地和老爷子问了好。
“哦……沈家的小子啊,”老爷子含糊地拉长声,下一秒直接撇过眼不看他,明显有些看不上这个跟着自家外孙女一块来的男人。
吴楠被自家外公孩子气的模样逗笑,她心里是知道的,老爷子对政治家庭出来的孩子一向看不上眼,老觉着细肠子弯弯绕绕不存好心,他心里偏着吴楠,自然是想把所有一切好的都留给她才好。
“外公你忘了,小时候我还带他来你这玩呢,”吴楠顿了顿,语气很正式地道,“沈静瞻现在是我对象,我这不特意趁着机会带给你看嘛。”意思就是,多少还是给点脸,别闹得太僵。
老爷子眼刀子一横,瞧着沈静瞻更不觉好了,上下打量一阵,耸耸鼻子直撇嘴,睨着沈静瞻一脸嫌弃,“我知道他是沈家的,那啥,我和楠楠还有话说,你自己找伴玩,啊。”
吴楠捂脸,这老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得客气了。
偷偷朝沈静瞻打个眼色,吴楠只能眨眨眼,用眼神告诉他--自己能搞定这个老孩子。
在和沈静瞻真正确定交往关系之前,吴楠动用了手上权利将沈家和沈静瞻身上所有的关系人脉都查得一清二楚,她不要求其他,至少在两人背景相当的前提下,这个男人能如他所说得表里如一,她可不想以后发展到一定程度上时再冒出个大肚子的女人来砸场子。
“你想好了?”姚外公抿紧嘴唇严肃地问,“楠楠,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我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叫给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
吴楠朝远处冲她招手的几个发小摆摆手,自己拉过椅子坐下,拿起手边那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笑,“外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何况,我和他现在只是在交往,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和沈静瞻的交往我是认认真真考虑过的,论背景人才和相貌,沈静瞻在咱们区里那也是极出挑的,我之前也跟他仔细讨论过,就算以后结了婚我以后的孩子也是跟我姓,只要合适,我没什么好挑的。”这也是吴楠的实在话儿。
“你这孩子……”姚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外公只是希望你老了之后能有个真心实意陪伴你的伴儿,牵扯太多利益关系,感情就容易复杂了啊。”
只要权衡得宜,利益才是最稳固的牵绊。当然,吴楠只敢自顾自翻白眼,嘴上却道,“外公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吴家有我在以后也翻不了天,沈静瞻更翻不了,他敢存二心,他家老爷子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哟,已经通过气了?”老爷子眉头一挑,挺八卦地凑过来小声问道。
吴楠拿出脖子上那根系了块碧绿玉佛的红绳,朝她外公挤眉弄眼地,“那是,我能做没把握的事情么。”
“你呀……”姚外公长叹口气儿,只恨阿楠不是男啊。
拉着沈静瞻离开的时候,吴楠一如从前叫他们三更半夜去摸鱼的俏皮样,慢悠悠地吹了下哨子,朝他们摆手告别,转头对沈静瞻笑得很开心,“和他们聊得怎么样?”
沈静瞻只是温然一笑,想起那帮人明里暗里的试探和针对,以及他们口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事情,眼眸一深,顿时笑意更深,眉眼愈发张扬,整齐的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耀眼,“嗯,婆家人果然热情。”
所以这找场子的份内事儿,就由他这夫家人来代办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朝的词汇词语果真是博大精深。夫家与婆家---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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