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日出。
清湖别院。
蒋立新、霍青二人并肩而立。
“师兄?”
霍青摆了摆手说道:“记住,此事不可张扬,否则我也保不了你!”霍青说完,两眼出神地望着湖泊面上的薄冰,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以后怎么办?”
“此事没那么简单,我怀疑、、、、、、”霍青话未说完,忽然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意。
“师兄怀疑什么?”蒋立新不明所以地问道。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霍青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蒋立新,用非常平静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现在竟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觉得这正常吗?”
“师兄是怀疑,赤焰暗中插手此事?”蒋立新瞪大了眼睛。
“赤焰?哼”霍青冷哼一声,“他还在闭关修炼呢!”
“那师兄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不懂就对了!”霍青盯着蒋立新,严肃地说道,“记住一件事,此事你知我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蒋立新心底一凉,脸上冒出了冷汗,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霍青竟然对自己有了杀意。
为什么会这样?霍青似乎也在忌惮什么?连霍青都忌惮的,蒋立新如何不怕!
风火宗,后山。
黑竹林的深处尽头,是一泊正泛着波纹的绿色湖泊,湖泊并不大,没有结冰,约莫数十丈圆宽,却正好横在黑竹林和圣药堂之间。
这是个很奇怪的地势。
湖泊纵向连接黑竹林和圣药堂的路,横向两面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远远看去,两座山就是两个巨大的门柱,而这面绿色的湖泊则成了放下来的巨形门面。
黑竹林的湖泊边际,一首丈许余宽,五丈长的带棚船舶,船舶是褐色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做成,看那船沿和船板的痕迹,想必已经有些年数了。此时的船舶正稳稳地停靠着,尽管湖泊面上的水在动荡,但这船舶却纹丝不动,难道这船舶不是浮在水面上?
一缕白烟正从船头升起。
一位身形伛偻的长须老者,正用那只枯瘦的右手,托着一尺来长的焊烟,一口一口地抽着,老者一双混浊的眼睛,正出神地望着湖面。
冷风,很大的风,阵阵袭来。
吹落了黑竹林竹杆上的最后几片枯叶,更让整个绿色的湖面水纹成波。
这一切,仿佛跟老者无关,老者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全身上下的衣角都没动一下,还有那从焊烟筒升起的白烟,依旧如初,升向上空,而非随风飘去。
黑竹林中,一个身影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如此寒冷的气温下,竟然满头冒汗,全身尽湿。此人悄然退出黑竹林后,迷茫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这老怪物,修为到底高到了何种程度,如果可怕!竟然能把自己置身于另一个境界,难道他的道行已然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吗?难怪师父说,这老怪物连他老人家都不敢冒犯,但他为什么要救执念兄弟二人?为什么呢?”
“霍青,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霍青转身一看,却见一个身材曼妙的罗衣女子正用美目盯着自己。
霍青看着罗衣女子,干笑了一下说道:“师姐,你不也在这里吗?”
罗衣女子正是当初在叶家村跟赤焰一起的女子,也正是霍青的师姐:婴女。
江湖中声名狼籍的:阴女,据说此女修炼至阴至极的功法,每月都要用采阳补阴之术,与十名以上的精年(处男)少年交合,而凡与之交合过的少年,都将一夜之间阳精之气尽失,变成全身干瘪的小老头。
“我是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就跟着你来想看看你要做什么?”婴女说道。
“呵呵,”霍青笑了一下,“那师姐是否跟我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婴女脸色一沉,神色凝重起来,一把拉过霍青的手说道:“最后别惹那老怪物,走。”
霍青的手被婴女抓住的那一刻时,才发现婴女手心已经全是汗水,不由脸色一变,惊问:“师姐,你也吓成这样!”
“没想到这老怪物的修为已经高到了这种程度,他那首船舶已经自成一界,连其间的说话声我们都听不到;还好没被他发现,要不然我们两人今天就回不去了,这件事,必须得告诉师父。”罗衣女子一手拉住霍青,另一只手轻轻地抹去了额头几许汗珠。
船舶的棚内,有张小木床,木床上侧躺着一个人,胸口正插着一把长剑,木床的旁边,坐着一个漂亮的粉衣少女,少女旁边,蹲坐着的正是二傻,二傻此时两眼含泪,正呆呆地看着躲在床上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弟,别哭,哥、、、哥没事。”
执念努力地想坐起身子,却发现除了能用嘴说话之外,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
粉衣少女脸上全是恐慌,尽管那位长须老者已经说过,此子无生命之忧,但粉衣少女仍然无法释怀,自己竟然杀了人,并且还是误杀,而被误杀的人,始终都没怪过自己一句话。
“二弟,哥只是想睡一会儿,哥好困、、、、、、”执念心里明白,自己的生命恐怕是已然到了尽头,这是死亡前的征兆。
“师父,他说想睡觉,怎么办?”粉衣少女慌忙站起身来。
“那就大声的陪他说话,别让他睡觉,要不然,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长须老者依旧抽着焊烟,动也不动,却没有人发现,整个船舶方圆半里之内,自然界中一股股无形的生命之力正化作一丝丝真气,缓缓地向执念胸口汇聚。
长须老者是在无形无声之下,借自然之力为执念疗伤。
这不起眼的矮个长须老者,竟然可以借用自然之力,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执念,你听到我说话了吗?”粉衣少女回到船棚中,对着执念大声说道:“我叫颜夕,颜色的颜,夕阳的夕,叫我颜夕就行了,我今年十五了,应该比你大是吗?”
“我听着,你叫颜夕,颜色的颜,夕阳的夕,”执念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但仍然努力地支撑着。
“你现在我们圣药堂,别怕,我师父他的医术很厉害,死人都能救活,你要撑着、、、、、、”颜夕安慰着执念。
“颜姑娘、、、,我求你一件事,”执念把眼神瞟向二傻。
颜夕的眼睛已开始湿润,“你说,我答应你!”
“二弟,过来。”
二傻没有话说,竟然乖乖地挪到执念眼前,双手放在了执念的双手上,“哥,我会照顾自己,你要撑着。”
“什么?”执念的眼神忽然一亮,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自己的二弟竟然用一个正常人的语气在跟自己讲话。
“哥,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以前你照顾我,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二傻竟然不傻了。
执念心中一时激动,不由地咳嗽了起来,“二弟,很好、、、很好,你终于正常了,正常了啊。”执念心中原本要求颜夕带着二傻去找赤焰的请求之言,此刻已经无需再说出口,因为自己这个傻了十四年的二弟,竟然在自己临死前正常了,自己总算了却了心愿,对得起母亲和父亲最后的嘱托了。
执念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很难再睁开了。
含笑的脸上,带着安慰,终于平静了下来。
愰惚中,执念的眼前出现了母亲那拉静宣那绝美的脸庞,还有父亲慈爱的笑容、、、、、、还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在耳边起伏。
像有人在低语,又像人有呜咽,却又更像自己心底响起的呐喊。
这就是人生吗?
完成了心中最后的执念,才恳放下一切吗?
可是,当你以为能放下一切的时候,别人也能像你一样放下一切吗?
你不是还要为父亲平反吗?
你不是还要找亲生母亲吗?
执念,你深爱着他们,他们不也深爱着你吗?
、、、、、、
颜夕看着已经闭上了双眼的执念,泪珠颗颗滚落。
“哥,你不要我了吗?哥!”二傻仰天大吼,这一吼,震动了船舶,抖落了长须老者手中的焊烟。
长须老者不由面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二傻,双膝重重地跪在船板上,仍然仰天大吼着:“哥,你不要二弟了吗!哥、、、啊”
“扑”的一声,一支血箭自二傻口中急射而出,冲向苍穹,瞬时间,一阵血雨洒落在整个船舶之上。
“轰隆”惊雷乍现。
一道银蛇凌空飞舞,不偏不倚,正向着颜夕的头顶狠狠的劈下。
长须老者大惊,右手飞速隔空对着电蛇一抓,用力向着天空一甩,电蛇刹时消失在空中;再看二傻,已然昏迷不醒。
颜夕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整个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二傻的身上,惊慌中正想挣扎着站起身来,却发现二傻身上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师父!师父,你快看啊!”
长须老者闻声一看,却见昏迷在船板上的二傻,原本满头黑发,正飞速的变成银白。
一死,一伤,一瞬白头。
这样的人间悲剧,竟然发生在一个小小的少年身上。
贼老天,你果然够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