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辛姨娘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约莫到了三更天儿的时候,辛姨娘突然坐起身来,她仔细听着正房的动静,口中不由低声骂道:“大半夜的,吵得人睡不着,真真作死!”
辛姨娘一夜不曾睡踏实,只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才入了梦乡。
“笃笃……”
拍门声响了一会儿,辛姨娘方才坐起身来,她揉了揉眼睛,口中没好气的说道:“是谁?”
“这天儿都亮了,姨娘怎么还不曾起身?”似笑非笑的声音,却是那元阳姑娘。
“元阳姑娘起的倒是早。”辛姨娘没好气的说道。
辛姨娘心中不爽快,便踢踢踏踏的起了身,又慢慢腾腾的开了门,口中勉强客套道:“元阳姑娘且先进来坐,待奴家洗漱一番,再陪姑娘说话。”
元阳姑娘身穿桃粉色襦衫,头簪银簪,笑盈盈的看着辛姨娘,“辛姨娘这是怎么了,这眼下怎么发青,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辛姨娘心中恼了,口气发冷,“奴家昨夜发了梦。”
“原是发了梦了?”元阳姑娘恍悟道:“奴家还以为是因为郎君昨夜没有歇在姑娘屋里的缘故。”
“元阳姑娘惯爱顽笑。”辛姨娘扭着腰身,绕进了屏风里头。
元阳姑娘立在屋中,四下打量起来,多宝阁上放着的玉如意,原是她一早就看上的,谁知转手被郎君送给了辛姨娘,还有那三足的莲瓣汝窑香炉,如今正摆放在床榻前的案几上。
床尾的妆台上放着几只首饰匣子,其中一个匣子开口放着,露出里头的梅花金簪。元阳姑娘瞧着那梅花金簪,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辛姨娘从屏风后头绕过来的时候,面上浣洗干净,她生有几分颜色,此番又着意换了衣裳,而后便坐在妆台前头,仔细梳妆打扮起来。
梅花的金簪,簪在发间,珍珠的耳坠子闪着柔和的光芒,她面上仔细敷了粉,正是那玉庄的匣子里的玉容粉。
“这便是玉容粉?”元阳姑娘酸溜溜的问道。
“不过是奴家提了一句,郎君就记在了心里头,不过这玉容粉不仅奴家这里有,那娘子屋里头也有一盒。”辛姨娘合上盖子,看向元阳姑娘,“姑娘屋里头莫不是没有不成?”
元阳姑娘面上挂不住,只酸溜溜的说道:“可不是人人都有姨娘这般的福气……”
“奴家打小就常被人说是个有福气的,此番能跟了郎君,可不就是奴家的福气。”辛姨娘得意道。
“郎君对姨娘着实不错,自打姨娘进了府,便夜夜歇在姨娘屋里头。”元阳姑娘掩口笑道:“昨日里,老夫人还打趣说姨娘是个狐媚子,不然怎地夜夜勾了郎君过来。”
此番面上挂不住的成了辛姨娘,她顿了一顿,转头看向元阳姑娘,“老夫人当真这般说的?”
“姨娘若是不信,尽管去问老夫人。”元阳姑娘肯定道。
辛姨娘心里头不由思忖起来,这后院说起来是六娘子掌家,但老夫人可是郎君嫡亲的母亲,若是老夫人打定了什么主意,六娘子只怕也不好拂她老人家的面子。
辛姨娘这般想着,心里头就又活泛了起来,她转回头,只对着镜子仔细装扮起来,眼看眉眼弯弯,她这才说道:“奴家上次瞧见老夫人身穿紫裳,那颜色倒正能衬托出老夫人的贵气。”
“老夫人可是咱们府上的第一富贵人,哪里是寻常人家能够比得上的?”元阳姑娘附和道:“老夫人平素也没有特别的喜好,不过喜欢吃绵软的豌豆糕,又喜欢黄杏做的杏脯,赶上时节好的时候,也能吃上三五个。”
辛姨娘心里头一一记下了,口中又去套话,“这杏脯那般甜腻,只怕不能多吃,吃多了恐怕伤了脾胃。”
“奴家倒是听说这杏脯吃多了,喝上一口云台上的红茶,那便最是解腻和胃。”元阳姑娘接口道。
“云台上的红茶,奴家之前倒是不常喝。”辛姨娘指尖涂了胭脂,凑到铜镜前头,仔细涂抹。
“姨娘好口福,这云台上统共不过茶水两株,一年下来,不过是采上三五斤的红茶,就这还得往那宫里头送上二斤。”元阳姑娘侃侃而谈,又说道:“姐姐能有这般口福,自然是个有福气的。”
元阳姑娘看着辛姨娘发间的一抹梅花花瓣,只口中说道:“正巧奴家家里头有个远亲就住在云台上脚下,每年的时候都会采上一些红茶。奴家原也不爱喝茶,便想着等那远亲送来了红茶,奴家便软送到老夫人屋里去,也算是个顺水的人情。”
辛姨娘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元阳姑娘谄媚,口中于是不冷不热的说道:“可惜奴家家里头没有这样的远亲,这云台山红茶,奴家却是喝不着了。”
“这也无妨。”元阳姑娘善解人意道:“待奴家的远亲送来了红茶,奴家就给姐姐留上一些。”
辛姨娘没想到元阳姑娘这般好心,只轻笑道:“元阳姑娘的心意,奴家自然感激,不过那云台山红茶太过珍贵,再说又是老夫人的心头好,奴家怎能夺了老夫人所好?”
“不碍事的。”元阳姑娘赶忙说道:“合着这红茶也够老夫人喝上一年半载的,即便是匀出来一些,也是不碍事的。”
辛姨娘得了便宜,自然对元阳姑娘和善起来,“元阳姑娘这番心意,奴家自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头。”
“姨娘说的哪里话。”元阳姑娘凑近了辛姨娘,口中轻笑道:“以后咱们都在一个府里头住着,这日子长久着呢,姨娘何必这般客气?”
昨夜细雨蒙蒙,今日一早,天色虽是阴沉,到底是不下雨了,空气凉丝丝的。
元阳姑娘推开厢房的门,她看着正房门口立着的小丫头米儿,这丫头瞧起来木头木脑的,平日里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
这丫头今日穿着土色的衣裳,显得灰头土脸的,这丫头缩头缩脑的站着,让人瞧不出她本来的颜色,元阳姑娘进府许久,竟是记不清楚这丫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