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是为了打水。”宋如是猜测道。
“若是打水，怎么不把木桶放下去？奴婢瞧得真真的，那木桶就搁在她的脚边儿，那井轱辘上光秃秃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石娘回想道：“当时她瞧见奴婢，转身就走。若是单单是为了打水，她又何必心虚？”
宋如是于是沉吟起来，她起身看着窗棂，光影透过宣纸，渗入了漆黑的夜，那窗棂上糊着的宣纸上，光影泛黄，像是阴干了许久的黄泊纸。
“石娘，这张婆子还有什么奇怪之处？”宋如是终于开了口。
“张婆子除了神出鬼没这一遭，还经常在院子里头晃悠，也不进屋。每日里天一亮她就在后院晃悠，不到天黑她绝不回屋。”石娘提起张婆子来口中就不停的说道，“奴婢问过她一次，她推说是屋子里头有鬼，所以不敢回屋。”
“还是那猴子鬼？”宋如是奇道。
“可不就是那猴子鬼，她非要说她床底下住着个猴子鬼。奴婢先前以为是悟空淘气进了她那屋子里头，结果第二日问了穿云，穿云说根本就没有的事。”石娘皱眉道。
“这张婆子着实有些奇怪。”宋如是说话间，随手拿起个枣花馍。热乎乎的枣花馍，散发出香甜之气，她小口吃着，心里头却是想起了张婆子丢了包袱那桩事情。
“娘子，还有上次她说那门清子，奴婢特意去问了郎中，结果他从未听说过这门清子，于是又特意翻了刘甲那古书，结果书上也没有这门清子。奴婢趁着她不注意，偷拿了那瓷瓶，让郎中瞧了瞧，郎中闻着那味道，说是有股忍冬的味道。”石娘也随手拿起个枣花馍，大口吃着，口中又含糊着说道：“奴婢又问了他忍冬的用处……郎中说这忍冬花性甘寒……娘子不宜服用……于是把那瓶子门清子蜜糖换成了寻常的蜜糖……”
宋如是手上动作一顿，那枣花馍搁在嘴边，口中平静道：“这门清子怎么就成了忍冬了？”
“可不就是……”石娘三口两口吃完了枣花馍，口中又说道：“所以奴婢们这两日就防着张婆子，娘子的吃食也是奴婢们亲手做的，那厨房里头，她便是偶尔进去，也休想动手脚。”
石娘看着宋如是手上的枣花馍，于是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大口吃着，口中又说道：“娘子，这张婆子的底细，还得好好查探一番才是。她虽说是郎君请过来的，但是她形迹可疑，不可不防。”
宋如是点了点头，正色道：“这张婆子的来历确实要好好查探一番，听闻这张婆子近日不大舒服？”
“奴婢平日里陪着她说话，这话说的多了总要露出破绽来，谁知道她虽是絮叨，却是每每责怪奴婢们，一句要紧的话都没有露出来。”石娘有些懊恼，又有些得意，“若不是她身子不舒服，岂不要日日去厨房里头？”
“她可曾察觉到了什么？”宋如是问道。
“她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再正常不过了。”石娘得意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郎中的医术最为精湛，若是被她察觉，岂不是辜负了兴业坊第一郎中的名头？”
“你这丫头，这种话还是当着郎中的面说起来最好。”宋如是笑道。
“即便奴婢不说，郎中心里头也清楚。这些时日请他上门瞧病的人也多了不少，这不天都黑了，他还没回来呢。”石娘语气清净，一双眼眸中的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头戴金簪，一笑起来，这屋子里头看起来也亮堂了许多。
“此番上门来请的又是何人？”宋如是随口问道。
“是个婆子，说是家里头的小娘子不知冲撞了什么，不仅扰的家里头不得安宁，还满口胡话。”石娘神秘道。
“冲撞了什么不是应该请那神婆？”宋如是问道。
“那人家贫只怕请不起神婆……”石娘说道，“那婆子瞧起来也可怜，郎中便随着她去了。不过奴婢听着那婆子说起来，那小娘子闹将起来，很是厉害。”
“这小娘子家在何处？”宋如是又问道。
“就在咱们街坊里头，前头隔着两条巷子的红碗胡同。”石娘说道：“那胡同里头住的都是穷苦人家，听着这胡同的名头，这婆子就是个贫苦的，娘子没有瞧见她的模样，那衣裳补丁摞补丁，下头的裙子还露着脚脖子，脚下穿着的还是冬天的厚底棉鞋。”
“郎中心软，听到她说明了前因后果，就跟着去了。不过此番郎中还未回来，估摸着已经过了戌时了。”石娘看了看窗棂，随手又拿起个枣花馍。
“石娘，好歹喝些水罢。”宋如是善解人意道。
石娘嘿嘿一笑，倒也不客气，倒水就喝，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之后，方才痛快道：“这枣花馍真是好吃。”
“奴家倒没有见过这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宋如是笑道。
“奴婢是个实诚的，好吃就是好吃，比方说这枣花馍……”石娘正说着，突然张婆子推门而入，她一眼瞧见宋如是手上的枣花馍，于是面色一变，急忙上前，劈手一夺，把那枣花馍夺了过来，随手扔在地上，口中急声道：“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了，莫要给娘子吃枣花馍，石娘你怎么就不听说呢？奴家又不是说了一遍两遍，你怎么就听不到耳朵眼儿里头呢？”
张婆子越说越气，索性把那装着枣花馍的竹篮子一把拿了过来，口中又止不住的说道：“石娘你瞧瞧你，怎么就不能听着奴家说话呢？奴家还不是一门心思扑在娘子身上，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此随性而为，实在让人生气。”
张婆子说着又瞧见床榻上搁着的话本子，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把那话本子也放在竹篮子里头，口中絮絮叨叨的说道：“娘子奴家早就说过了，这天黑之后，莫要看书，莫要看书，娘子就不往心里头去，只把奴家的话当做耳边风。”
“张婆子，你够了！”石娘气急，口中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