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木梯是做什么用的?”春花惊诧道。
“春花,你且站上去瞧瞧。”宋如是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
春花心中茫然,但她跟随宋如是多年,既然主子开了口,她不由抬腿去了西边墙根儿处,她手上扶着木梯,不自觉的又回头来看宋如是。待瞧见自家娘子笃定鼓励的目光之后,她这才犹犹豫豫的攀上了木梯。
她唯恐被三爷发现,于是只上了三四级就不肯再上,她又踮起脚尖,偷眼去看隔壁院落。
此处院落一地清辉,隔壁院落亦如是。虽是一样的景致,一样的月光,看在春花眼里,却又是两样。只因那院落当中住有三爷,于是这平平常常的地方,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春花既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胆怯,她心中想见三爷,心里头又隐隐觉得不安。她脑子乱糟糟的,像是住着一整窝的蜜蜂。好在她并没有纷扰许久,那三爷的身影就出现在院落当中。
春花急忙矮下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只见那三爷从屋子里头出来之后,就立在院中,双手背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上依旧穿着方才的喜服,不过头上的金冠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如意木簪。
那木簪像是楠木雕琢,簪尾隐隐约约雕着一枚古怪的花,春花隐隐绰绰瞧着,一时也瞧不大清楚。
春花心中觉得奇怪,却是悄然屏住了呼吸,唯恐被三爷发现了行踪。那三爷立在院中一动不动,春花躲在墙头亦是一动不动,如此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
就在春花腰酸腿麻之际,朱三爷终于有了动静,他先是侧耳倾听,像是在听什么春花察觉不到的动静,过了一息的功夫,朱三爷面上一喜,轻手轻脚的朝着院门而去。
春花看着朱三爷的背影鬼鬼祟祟的打开了院门,又悄无声息的把门打开,他立在门后,探出头去,似是与人低语。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院门,一个人的身形便显露了出来。
春花的目光登时被进门那人吸引住了,只因那人是个女人,一个身姿窈窕,凸凹有致的女人。
那女人团扇掩面,裙摆翻飞,风一阵儿的刮进了院子,等那三爷插上门闩进了院子,那女子便紧紧依偎在三爷身边。
三爷顺势一揽,那女子就入了怀中,那女子娇娇怯怯的放下手来,于是便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芙蓉面来。
所有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朱三爷低头看向怀中那人。
那女子含羞带臊,似是极为娇羞的凑到三爷脸前。
“无耻……”春花暗骂一声。
那女子与三爷紧紧搂抱在一处,目送秋波,口中笑个不停。
春花越看越恼,目中几乎喷出火来,她不知不觉中竟是探出头来,好在那院中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墙头上突然多了一双愤怒的眼睛。
那女子紧紧贴在朱三爷的身上,口中娇笑连连,月光洒落在她发间,露出一截子的楠木簪子。
春花不由瞪大了眼睛,紧紧盯住那一小截的楠木簪子上,簪头上雕琢着古怪的花,花瓣细长妖冶与花蕊纠缠在一处,瞧起来甚是古怪。
春花又去看三爷头上的楠木簪子,果然那细长的花瓣与那女子头上的木簪一般无二。
春花只恨不能立刻跳下墙头,把那两人暴打一番,她心口子气的发疼,不由回头去看宋如是。
只见自家娘子立在院中,像是悄然开放的昙花一般不动声色。她身上穿着件儿茶色的襦衫,底下配着条秋香色的裙子,腰上系着一枚玉佩,那玉佩她原先见过,正是清河县中魏家小娘子送的那一块儿。
那玉佩本是一对儿,一枚在娘子这里,剩下的那一枚自然在魏家小娘子的身上。
春花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世间便是连玉佩也是成双成对的,缘何她这般命苦。她苦笑一声,回转目光继续去看那院中的一双人。
那院中两人正是如胶似漆,娇笑连连,像是连体婴儿一般,春花冷眼瞧着,心中波澜再起。
院中的小娘子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在朱三爷身上,过了良久,她才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像是口中含着一块儿蜜糖,“李郎……你好心狠……为何不来看奴家……奴家每每思念李郎……几乎夜不能寐……”
春花远远听着,小娘子的话不过三言两语飘入耳中,但是对春花来说,已是足够,若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只怕当时就要发作。
小娘子话音刚落,春花便支楞起了耳朵,仔细听着三爷如何回话。果然那朱三爷慢悠悠的开了口,“你这小妖精惯会缠人,不过才两日尔,你便这般的等不及?”
“李郎不知还有一说,就是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郎不过觉得两日,在奴家心中却是已经过了整整两年,若是再见不到李郎,奴家只怕就要害了那相思病了。”小娘子声音娇软。
春花恨不能戳瞎双眼,她越不想听,那小娘子的声音偏偏一字不落的入了耳中。她直挺挺的站在木梯上,恨恨的看向那令人作呕的两人。
朱三爷身上穿着的喜袍,如今看起来着实刺目,春花只觉得这满眼的朱红讽刺极了。
“既然如此,我便好好补偿你一番。”朱三爷打横抱起那小娘子,急吼吼的进了正房。
春花透过门缝瞧见那一屋子的红彤彤,心中几乎呕出血来。大红的床幔被褥,一地青砖双喜,红色的香炉,漆着红漆的铜镜,还有那屏风上头的百子千孙图,白白胖胖的小子白日里看着自己,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后,又瞧着旁人,着实可笑。
春花心中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错眼的看着正房,又立了一会儿,这才形似行尸走肉一般下了木梯,手脚僵硬的朝着宋如是走了过来。
“娘子早就知道?”春花走到宋如是身前,立住身影,垂眉敛眼间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