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搬家闹鬼(1 / 1)

1999年3月31日,星期天一大早搬家公司的车从广州出发,10点钟就到了顺德。两个搬运工10分钟不到就搬好了。两箱子衣服,两箱子书,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书桌,跟着我顺德—广州—顺德—广州往返了两趟。我拿着一个塑料袋,在车上把里面的几听可乐拿给司机和搬运工喝,“你们辛苦了,喝点水吧。”司机无所谓的样子。搬运工真是感到欣喜不已,要知道一罐可乐的价钱2元钱,在那个年代够他们吃一碗河粉的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平时少有问津的奢侈品呢。

一个小货车到了中大东门附近下渡路的江景苑,江景苑名字好听,无江景,离珠江南岸起码有500米距离呢。

江景苑位于滨江东路和新港西路交界处的下渡路中段,麦当劳对面,又紧靠中山大学和滨江东路,属旺中带静的地段,小区是由6座9层以下的楼梯楼组成,属单位的房改房,楼下是岛内价超市,自由市场,菜场,大院24小时保安管理严密。进得院子上楼还有单元铁门,安全第一。

我住二楼,打开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积尘,几年没有人住了,屋里空无一物,陶瓷地板的灰很厚,都看不地板的颜色了。

搬运工是说普通话的,也是外地人,同在异乡为异客,外地人在广东开口说不了广东话,时时提醒着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所以在广东,说广东话的,一开口就有一种优越感,而说普通话的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其中的一个小个子环顾空无一物的房子,转身问我:“你今天晚上睡哪儿啊?”我说:“把铺盖卷铺到地上凑合一夜,明天再去买床吧。”

高个子搬运工说:“我们有床,我们送你一个。”

我愣了一下,见我疑惑,小个子补充道:“我们帮人搬家,人家不要的家具,我们就收起来了,我们就住中大北门外。等下给你抬一个来。”哦这附近我很熟,中大北门面对珠江的地方,那时是棚户区,像是市中心的城乡结合部,一下雨地很烂,97年泰坦尼克上映时,我是去过一次那里的私人录像放映室看电影,低矮的棚户房子,走路拐弯抹角地摸到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子,就是录像室了。有印象。

我忙说不用麻烦了。可他们执意要送:“我们有大床,有小床,你要哪种?”盛情难却,我说:“那要个小床吧。”

司机把车早开走了。搬运工也完成了他们今天的工作,就地散伙儿。不一会儿,两个伙计真抬了床板床架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安装完毕。

我一看:“怎么是大床啊?”

小个子搬运工做个鬼脸:“你睡双人床。”

大家会意地一笑,空气中弥漫着友好和善意的祝福,他们的心真好。

我执意要给他们钱,也不知道给多少,他们坚持不要,我坚持给,他们实在推不掉,就收了30元。

安顿下来了,一室一厅的套间,很空,里屋就这一张大木床,外屋就我带来的一张书桌。

天还没黑,门卫小陈看他们都离开了,就上楼来看看,问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小陈是从湖南来的,高高瘦瘦的很精明的小伙子。

我说:“明天下午要上班,最重要的是要买个液化气罐和简易液化气炉子。这样明天就可以有热水喝,有澡洗了。”

小陈说他能帮忙买。我又问能否帮忙找清洁工打扫卫生,他说他可以干,50元都包了下来。

好在广州的三月已经很暖和了,用凉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下来睡了。

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布满了黑色,灰色的水印子,象是孩子尿炕后在褥子上留下的尿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天花板,这么脏的印记是怎么形成的呢?这房子有日子没人住了吧。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铅笔简笔画似的一团团阴影,好似鬼魂。

已经12点了,还是睡不着,夜深人静,忽然间,窗外飘来流行歌曲。来到窗前,对面五米开外是一个三层楼的工厂,听到工人们在聊天,好像是手工作坊,一群年轻人在工作。歌曲是收音机里传出了,连续不断,也不报歌名。虽然声音不大,但夜深人静,格外清晰。对睡不着觉的我来说,是个大干扰。

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歌声还是飘了进来。这可怎么办?

三点了,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明天怎么上班啊。

哎,这些人夜里干活也不容易,听听收音机提提神也不过分吧。我在这儿躺着,他们可还要工作呢,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地做夜班啊。好在明天下午两点才去报道,早上不用早起,还能补几个小时觉。不用担心精神不够。想到这里,不禁庆幸起我这个小小的幸运来。

对于不能改变的外部环境,我只能用改变自己的心态来求得平衡,吵得睡不着觉已经是我的损失了,如果生气埋怨,那我的损失就更大了。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流行歌曲都是我喜欢的港台情歌呢,在的背景音乐的伴奏下数绵羊吧:一,二,三,不管用,在换个看家的治失眠的绝活瑜伽冥想放松术:大脚趾头放松,其他的四个脚趾头放松。。。。

“哎---------”一声女人的长长的叹息从床头传来,幽怨而轻柔,若隐若现,闹鬼吗?我吓得翻身坐了起来,在黑夜里四下张望。

这个屋子多久没住人了?这个床原来是谁睡的?曾经承载过什么样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无从知晓。

害怕?撒娇?尖叫?这些小女人惯用的招数有多少年没有使用过了。这对我也太奢侈了吧,而且叫也没人听,哭也没人看,再怕也没有地方躲啊。强迫自己闭上眼,赶快睡觉,明天还要去奔我的前程。

--职场励志笔记--

这是1999年3月31日,15年后的这一天,2014年3月31日,这天也是星期天。晚上7点钟,我在英国伦敦参加BBC《精英谈经济》现场直播财经访谈节目,这天的嘉宾是WPP集团的全球总裁马丁,WPP集团是全球第一的传媒集团。马丁就是我当时计划第二天即将赴任的那家外企的总公司的全球总裁。

在那个陌生而阴暗房间里,在那个吵杂难眠的夜晚,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十五年后,我能在英国BBC的演播厅里与这家外企的全球总裁同台做节目。这真是人生的传奇。

在那间距珠江河边500米的闹鬼的房间里,在那个吵杂难眠,鬼魅围绕的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我做梦也不曾想到,十五年后的这一天,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大洲,将是一个静宜的夜晚。

窗外,泰晤士河的浪花轻轻拍打着堤岸,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又大,又圆,又亮。躺在床上,天花板很白很干净,温馨的灯光下,左边的床头柜上,玫瑰花盛开,罄香而浪漫。我的英国爱人的怀抱很温暖,我的撒娇,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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