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命途多舛多方辗转的宫听雨。
她回顾自己的一生,看着自己枯瘦的身躯,心中十分悲苦。
宫听雨还记得当初自己与时映雪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人面桃花相映红,时映雪与自己也不过只是天真可爱的少女,对着修炼的前路有着无限的期望。
后来两人逐渐生了嫌隙,宫听雨利用了时映雪为自己搏一搏前程,彼时觉得自己做的不论错都是最佳选择,如今却后悔了。
她太想报仇了,所以抓住了当时唯一一个能够给自己提供优势和力量的司明净,企图通过司明净背后的司家上位。
但是她没有料到司明净也同样是想通过她来接近时映雪——她无意当中听到了司明净与他属下的对话,才知道时映雪的灵火对司家来说是无上至宝。
司明净对于司家没有任何好感,他不想担司家的责任,却想要夺走时映雪的灵火。
司明净对时映雪的灵火虎视眈眈,宫听雨那个时候怀有身孕,却已经开始偷偷修炼,希望能够戳穿司明净的计划与阴谋。
但是她没有料到司明净会提前对她下手。
司明净一直都对她冷冷淡淡,她这个司夫人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当司明净发现了她还在偷偷修炼,当即大发雷霆,不顾她还怀有身孕,竟是将她殴打一顿。
宫听雨哪里吃得消司明净的功夫,她的身体不好,胎像本来就不稳固,云鹤掌门派人送给她的安胎药她从来就没有喝到过,司明净几掌下来,她承受不住便勾动了胎气,流产血崩了。
而司明净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抽搐喘息,身下鲜血蔓延。
而他的目光更是冰凉不已,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而并不是看着他的发妻。
宫听雨知道那个时候她还是有救的,可司明净没有叫过人来救她,甚至叫了他新收的那个小妾来当着她的面你侬我侬,根本不管她的生死。
司明净不过是想气她罢了,也不见得多么喜爱那个小妾,可惜她对司明净没有爱意,也并不是真心想要嫁给司明净为妻,所以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何痛苦被负。
宫听雨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每一个选择都是错误的。
可孩子孩子却是无辜的,他若不喜欢这个孩子,当初直接落了就是,何必又要如此?
难道一开始司明净打着的就是这个要她难产而死的主意,所以孩子是送她上黄泉路的最后一张催命符?
如果当初听了时映雪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里?
感觉到血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流去,宫听雨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要被抽干了,身上痛,心中却更痛。
宫听雨忽然觉得人生嘲讽,忍不住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又落下了泪,脸色已经薄如金纸——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司明净却从来就没有将宫听雨放在眼里。
他不在意孩子,也不在意宫听雨。
他仿佛冷血动物一般,丝毫不在乎宫听雨是与他成过亲拜过堂甚至为他孕育了孩子的夫人,见宫听雨已经奄奄一息,甚至还上前踢了两脚。
司明净见宫听雨没有反应,只能痛苦地喘息两下,显然是无力回天了,这才慢吞吞地叫人去报,说是司夫人宫听雨难产血崩,恐怕要不行了。
外头乱糟糟的,好像是云鹤掌门闻讯带着人来了。
她还在心里想,时映雪是否会来看看自己,可是她也只能自嘲,知道时映雪与自己已经一刀两断,再也不会来看自己了。
那这个时候兴许是她逃生的唯一生机了,到了这最后一刻,宫听雨心中生出了决不能死的念头,干脆选择了闭息假死之法。
司明净就是要看着自己死,她若不死,就算难产之后能活下来,司明净也会另寻他法将自己杀死。
他还在外头乱说,说什么孩子是她要留下来的,说她被小狗儿冲撞了所以动了胎气,说各种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叫她觉得嗤之以鼻。
云浪道,活是活不下去了。
就算她站起来是司明净故意将自己打成这般模样,今次是活下来了,之后司明净也一样会找千百个机会叫她去死。
宫听雨若要求生,只能另寻他途。
但她尽管要离去,却也要让云鹤掌门知道司明净是个什么混账东西,张口状似凄惨地喊了两句,果然叫云鹤掌门大怒。
外面又乱糟糟地吵了起来,宫听雨却没有心思再听了,她的力量已经开始逐渐远去,再不行闭息假死之法,她极有可能会死。
宫听雨闭上了眼,心中默念假死口诀,片刻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大幅缩减,所有的生理活动也基本都停止了。
她的身上冒出死气来,司明净果然立即得意洋洋地宣告了自己的死讯,最后一顿乱糟糟的,自己就被送到了云浪道连崖山附近的天坑埋葬。
天坑是云浪道所有弟子的最终归处,她作为司明净的夫人,也是有资格埋葬在这里的。
想起来难免觉得讽刺,她宫听雨明明有自己的名姓,最终被埋葬的时候,竟只能被冠以仇人的姓,称一句“司夫人”。
假死的时间是漫长的,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疗伤缓解身上的伤势,躺在天坑下的一层薄土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加速尸体腐烂的符篆对她来说明没有影响,此处没有人打扰,她也正好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都做错了什么。
宫听雨慢慢地思索,缓缓地疗伤,却等到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再可能见到的人。
时映雪来了。
她带着酒来怀缅自己,跽坐在自己的墓碑前,亲手拂去她墓碑上沾着的泥土。
就像是当年两人之间还没有生出任何嫌隙的时候,时映雪的语调温和宽容,目光之中隐约有伤怀之色。
时映雪在为她伤心,宫听雨觉得自己原本都不会痛的心又抽痛了一下,瞬间泪流满面,可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在那一卷草席之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