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松从来不讲要去哪儿、做什么,孟航也不问,他们所接受的教育里,执行是大于了解明白的。
琉球即将迎来台风季,港头已经不再忙碌。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不速之客到来——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在港头诸人惊恐的目光中爬上岸来,全身湿透,头帘迷眼,让人不寒而栗。
“你好。请问山家怎么走?”男人问身边一个愣住的老汉说。
“最近来得很勤快嘛。”包松见孟航拿着鱼竿。张茶和山荷在家里择菜。
“包子,来这儿已经很多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走。”孟航问。
“怎么,这是你母亲的故乡,就这么不耐烦。”包松说,“对了,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有没有想清楚。”
“我说了,我要立不世之功。留在这儿,能干什么?”孟航不耐烦。
“好吧,今晚就跟你外公辞行吧。”包松说,有什么上钩了,钓起来一看不过是一些杂草。
包松在晚饭前就和山慈说了,山慈也是闷不吭声,毕竟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做的事。而另一个闷闷不乐的就是山荷了。
晚饭过后,包松在烛灯下书写一些东西。山懿做到他对面,“大包子!”
“什么事,二娃。”包松停下笔。
“你要走了么?”山懿说,“我姐姐很喜欢你。”
“哈哈。”包松笑笑,“你是一个很关心姐姐的弟弟嘛,你能保护好她吗?”
“嗯。”山懿低着头,用力答应。
“好了好了,赶快去睡觉,明天还有塾课呢。”山荷不知何时从卧房出来,穿着睡衣,催促着山懿回房间睡觉。
山懿走后,是一阵漫长而尴尬的时间。
“你在写什么?”山荷先开口。
“哦,个人的一些见解。”包松说。
山荷走过来一看,“你这明明就是画的嘛,而且画得好丑,呵呵哈哈。”山荷笑起来,样子很好看。
“实在看不清楚,真是失礼了。”包松说。
“呐,我说你这人到现在都还这么拘束啊。你不用说‘习惯就好’,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山荷说。沉默一会后,山荷道:“晚安。”
“嗯,晚安。”
第二天,包松和山慈正式告别,老爷子很有精神笑容满面,山荷也是。
去找张茶的孟航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小茶不见了!”
“上厕所去了吧。”山荷说,“我去看看。”
找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张茶。孟航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昨晚,小茶的确是和我一起睡的,今天早上起来她也还睡得好好的。”山荷也很着急。
“包子,怎么办啊?小茶到底去哪儿了?”孟航着急地问。
“现在,只能等了。”包松还是显得很冷静。
“等你***。”我自己去找,孟航跑向市集,张茶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老爷子,秀垣,能麻烦你们等在家里吗,我也得出去找了。”包松对山慈他们说。
“快去吧。”山慈皱着眉说,“早点回来。”山荷关心地说。
包松在山荷的房间外面发现了一些符文的余烬,符文是刀剑众常用的东西,上面写满了公式,能够快速施法,而且制作方便。
根据这符文的材质和公式残本,包松猜测是这是一种幻术的符文。说来羞愧,这是崇林院的学者流传出去的,在一些黑道,很多人购买这种符文诱奸女性,贩卖人口,牟取利益。而且,让自己和山家这个刀剑众世家都没有觉察到,来人,必是高手。
“这是哪儿?航?山荷姐?”张茶醒了过来,她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中周围全是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只能跟着前面的黑影走。
张茶起身看着周围的环境,完全不认识的野外,周围没有人。“好冷啊。”张茶抱着自己的身子。
集市上很冷清,只有数家商铺还打开大门,孟航看着店里贩卖的烧鸡,想:小茶现在一定很想吃吧。
孟航往回走,就看到了那个他恨的牙痒痒的人,那个脸上有一条疤痕的男人——于晨站在他面前。等等,他出现在了这里。那么…
“小茶在哪里?”孟航问。
“放轻松,有东西让你看。”于晨说。孟航又不好的预感,回过神来,已经毫无防备地被于晨施了法,进入幻觉,跟着眼前的“小茶”走了。
包松找到了当地的骁勇营,刚到琉球时也是在这里接到了夏阳的信。接待是一个很嫩的小子。
“请问…”包松很客气地开口。
“问?问什么问。填表啊。”那人很冲地说。
“这事不用填表,我是小队队长,我们的队员走失了,怀疑和符文有关,我来就是问一下骁勇营的符文有没有丢失或者被某一位同僚买走了。”包松说。
那人愣了一会,“没有,没有,走走走。”刚进来时还见他把玩的一颗金豆迅速塞入自己的荷包。
把手擒住他的手。“你干什么?”他想要挣脱包松,包松见他一拧,用了力气把他的手揪出来,那银子也掉到了桌子上。
“痛痛痛,放手,你干什么啊你。”他大声吼到。包松也毫不客气,捡起银子问到,“我问你,这是什么?”
“那是我的!”那人理直气壮地说。包松知道,刀剑众的机构是会找普通人来帮忙的,大多都是接待和一些人手复杂的运转工作。这人自然也不例外,他身着麻衣,皮肤黝黑,看上去不是常做农活,就是渔民,怎么会有这么一锭银子呢。
“你的?是谁给你的?你要自己讲还是要我揪出来,到时候可就不是小事了,你应该是新人吧,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亡命之徒的做法吧。”包松把他按在桌子上,掏出自己的宝剑,插在桌子上。他和孟航约定过,在孟航得到自己的法器之前,他也使用量产型法器:宝剑——新枝。
那人被吓哭了,大声叫“爹!”
这时,一个老汉跑了进来,跪在包松面前,“你这是…”包松有点惶恐。
老汉说:“先生,您就放过他吧,老汉谢过了。”
包松松手,再问了一遍符文的事情。的确有个人给了他钱,拿走了一些符文,当问到那人是谁时,包松有了答案。
袭击杀害了蒋恋并留下了人证,跑到琉球来拐走了张茶,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最坏的情况是山家人也有危险。
包松很快跑回了山家,山家安然无恙。但是,孟航呢。
“小茶,你说有东西拿给我看?”孟航才从梦中惊醒,身处悬崖边上,也是吓了一大跳。
孟航想起课程上是讲过这种公式的,没想到自己大意居然中招了。又想到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被学者中败类偷偷卖给不怀好意的人,对于晨更是加深了厌恶。
窸窸窣窣,孟航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比我想象地更快找到这里啊。”于晨说,“应该是用了当地的一些法术吧,那个白头发的小女孩没事吧。”
是包子,包子来了!
“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包松问。
“别这么咄咄逼人,咱们叙叙旧吧。”于晨说,“说说吧,为什么那天只有你一个人逃掉了。凭什么是你!”
“你说什么?”包松很不自然。
“别这么虚伪,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于晨说。“让我来想一想当时的情况,我们的百人队很快就在妖魔摧枯拉朽的实力下,所剩无几,而你们的‘风雪’小队残存了下来,突然你想到了她的能力,然后要她帮助你逃跑。”
“不对,不是这样的。”包松摇头。
“而风雪夫妇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小孩,于是父亲拖住了群魔,请求了她帮助母亲,这个时候你想要活命,便杀掉了那位母亲,然后威胁她让你逃跑了是吧。”于晨说。
包松有时候想,自己就是那样卑鄙,这样想多了,那时的细节居然也忘记得差不多了。
“包子?”孟航走了出来。
“哈哈,你不说话了,看来就是这样的吧。”于晨近乎手舞足蹈。
“包子,你骗我,混蛋。”孟航一时接受不了了,他说母亲很任性但是对他很好,父亲很强大也很温柔。他没有怀疑过他是怎么从浩劫中逃出来的。孟航跌跌撞撞地跑,像是喝醉了一样。
“不是的,孟航,你听我说。”包松冲着孟航的离去说,他把背后露给了敌人,当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对面刺穿了。
“于队长,真是朴素呢,十五年了还没有自己的新法器么。”包松嘲讽到,“用‘新枝’可是杀不了我的。”
“你不用刺激我。”于晨说,“没用的。”
“可你是真的刺激到我了啊。为什么杀水晶。”包松问。
“都是因为你啊,凭什么你可以继续活着,还能被人喜欢,而她却离开我很久了。”于晨说,继续用力往包松身体刺进去。
“呃…哈。”包松很痛苦,反手抱住于晨的头,不让他继续攻击。“哈哈,你想毁掉我。”包松强装笑容,随后愤怒地说,“冲我来啊!!”
于晨将剑转了半圈,推开包松。“放心,很快到你。”于晨一脸冷静,“我先毁掉那个孩子,然后是银头发的丫头,最后才是你。”然后拿着剑离开。
孟航边走边喊张茶。张茶听到了,但声音还挺远,她冷又饿,但听到了孟航的声音,又振作了起来,朝着声音小跑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那人看在眼里。毁掉一个人,怎样能成功,毁掉他的肉体?不,是毁掉他的灵魂。
包松捂着伤口赶来,“不要啊。”一步一滴血。
山荷因为法力枯竭,躺在床上休息,山慈则坐在一旁,“傻孩子,你这样为他,能得到什么呢。”山荷说:“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孟航和小茶。”
孟航听到了张茶的声音,跑了过去,一个人拉住了他——是包松。“让我去。”包松虚弱地说。
“你?”孟航怀疑到。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相信我吧,这一次就行。”包松看着孟航的眼睛,诚恳地说。
“我还是不会相信你的,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孟航扶起包松。
在一块空地上,终于相遇了。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受伤的人,另一个则是等候了好久了。
“混蛋,小茶呢。”孟航喊到。
“小子,还轮不到你这样跟我说话。”于晨说话间便突了过来,包松把孟航推到后面拔剑对拼了起来。
这和孟航在崇林院看到的剑术对决完全不一样,不会先鞠躬致意,不会交换攻守,不会有不允许攻击的地方。预判,动作都让孟航打开了眼界。尤其是包松流了那么多血还能和于晨打得有来有回,而这精彩的攻守交换,只不过是相互试探。
“说到底,你也只有这种程度啊。”包松说。
“彼此彼此。”于晨猛挥一剑,包松挡了下来,而头发却乱了;包松猛挥一剑,于晨也挡下来了,只不过手麻掉了。
接下来每一剑都碰撞出火花,双方皆有伤损。可于晨的打法让孟航觉得很奇怪,基本不防御,简直就像是求死。
包松退了半步,又来不及复位,被于晨砍中了。
“呼…呼…。”于晨血汗满面,喘着粗气,“为什么不躲。”
“我可不允许自己的背后有伤痕啊。”包松说。
孟航不解,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自己的命啊。
于晨冷峻的脸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好男人。”然后又对着包松的身体斩了下去。
包松用残破的剑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去,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呼吸微弱。
“包子!”孟航冲了上来站在包松旁边,看着伤口,一滴一滴淌血。
包松往孟航看去,笑着说“快去找到嘉木,然后和….山家人一起逃…逃…”“这里我来挡住。”
“不,直接解决掉他就可以了。这个混蛋。”孟航咬牙切齿。
“不,记住:人,是不可以杀人的。”包松讲完,倒了下去。
听到包松用尽力气讲完这句话,孟航心颤了,“知道了,包子。真是啰嗦,省点力气倒下去吧。”
“真意外,你要罩他?”于晨说,他还在恢复体力当中。
“我要打扁你,然后把你带到水晶的坟前磕头。”孟航右手执剑,左手握拳对着于晨。
“你不担心你的小女朋友?”于晨说。
孟航被这么一激,热血上头,他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包松。冷静地想了想,“哼,如果你真的控制了小茶,还想拿来威胁我们,应该就会把她带在身边。但是你并没有,因为包子找到了我,你只能放弃。”
“那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打败我。”于晨摆出架势来。
“别唬我,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孟航自信满满。
孟航打得毫无章法,破绽满满,已经被于晨命中很多次了。可是于晨没有能够打倒他的感觉,因为他一直笑着战斗着。
不不不,这也太奇怪了。于晨心想,为什么没有可以打赢这个小子的感觉。
就这么一想,马上就被孟航击中了,明明是看到他的攻击过来,却挡不掉了。这小子的身影突然变得好巨大。
于晨被压制了好一会。他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被小子唬住了。哈哈。”
孟航看着这家伙突然笑起来,很是不解。
这一笑,于晨再对付起孟航就轻松得多了。他在之前把孟航当做了包松的影子,所以打起来非常吃力,可这家伙怎么还是在笑呢。
孟航抓住一个破绽,对着于晨刺去,这一击把于晨的残剑击断,孟航的剑也断掉一小节,飞了出去。孟航的攻势没有停下来,右手高举法器,顺势要劈下去。于晨迅速把剑从右手换到左手,一截残剑,刺进了孟航的右手,法器掉到地上。可是,仍然阻止不了孟航,他又抬起左手…于晨回头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被一拳狠狠地打飞了。
“啊,航!”张茶这会走了出来,身上很脏,她把头上的落叶杂草沾着露水拨了下来。
“嗨,小茶。”孟航打招呼。
“呜…好饿啊。”张茶说。孟航从怀里拿出他买的烧鸡,用纸包着,不过已经凉了。“哈。”张茶接过大口嚼起来,全不顾形象。
“啊,对了。”孟航想起来包子还是重伤呢,“怎么办。”
“啊,松哥哥。”张茶停止吃东西,凑过来,“好严重啊。怎么办啊。”
“找到了。”山慈背着山荷,山懿山睿一前一后跟着。
“来得及…还好来得及…”山慈检查了一下包松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