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原以为闻人风华会带着自己去街市上,却是去了他的院子。原因倒也简单,闻人风华自这张脸毁了之后几乎不出门了,出了门也不能露出这张脸来,总是不如在宅子里。
二人才跨过闻人风华的院子的门,“我院中存了不少酒。冰小公子喝酒吗?”闻人风华说着,叫来下人去厨房拿几个菜,准备往里头去取酒,便被慕楚制止了。
“治伤之前不宜饮酒,教头还是克制一下吧。”
慕楚温和的语气总是让闻人风华觉得舒畅,脾气也跟着柔和下来。
听了这话,闻人风华立刻收回了步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冰小公子既如此说,便不喝了。”闻人风华也说不出为何,慕楚的面容总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像谁,但是他确实是莫名很喜欢这个小辈,他以为是因为慕楚的态度谦逊平和,不像闻人氏这两个平日的样子。
用午饭时,慕楚的动作很是温吞,闻人风华一个做惯了教头的人就不一样了,对几盘菜一阵扫荡,便吃饱了。慕楚虽吃的慢,却也不让他等,他一放下筷子,她也就放了筷子。这下,闻人风华有些尴尬,想开口让慕楚再接着吃,又觉得自己是个长辈,这样太没面子,踌躇良久,只听慕楚开口道:“还请教头把酒拿出来了。”
“不是不宜饮酒?”闻人风华不太理解,却还是去差人挖酒坛子了。
慕楚也起身,往那挖酒坛子的树下走去,微笑着说道:“自有用处。”说完,她又吩咐了下人去搬躺椅来院中。
开始治伤前,慕楚将下人都赶出了院子,她治疗时最不喜欢被别人看着,倒不是别的,就是声音太杂,气息太乱,会影响她的判断。这点上,她实在赶不上白桦。
“冰小公子,我需要做什么?”闻人风华和她两个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摸不着头脑。
慕楚让他去躺椅上躺下,而后说:“且先闭眼。”待他闭上眼睛,慕楚才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来,先是用酒淋了一遍匕首,又用酒在他脸上那三道疤上浇了一些。
闻人风华紧紧闭着眼睛,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要挖去脸上的坏肉,会有些疼。教头,且忍着些。”慕楚淡定地开口,却真的让闻人风华焦虑了,紧紧抓住了躺椅的把手。
慕楚倒也不是硬生生给他挖肉,取出了一瓶红色的药粉来,洒在了伤口上,那三道黑色的疤便有些融了,慕楚再用匕首去剔,一层一层地剔,直至可以看到里头血红的肉为止。闻人风华先前倒也还没觉得有多痛,这下是真的戳到肉了,身上都冒起了冷汗,更不睁眼了。
“教头别慌,不会疼太久的。”慕楚随即将匕首放在了桌上,又掏出了另一个药瓶,里头是绿色的药丸。她抬了抬两根手指,一股藏青色的灵光牵引着两粒药丸,到闻人风华的脸上。她再动了动手指,两粒药丸碎成了粉末,扑在了闻人风华露出来的肉上,让他先是感觉一阵清凉,而后又是一阵痛……疼得他呲牙咧嘴,可任何的表情都会牵动伤口,他只时更疼。看他如此,慕楚抬起手,手掌中又是一道灵光,直直对着闻人风华脸上的三道伤口,三道伤口一时间都被罩在藏青色的灵光之下,看不真切。
“……”直至闻人风华感觉伤痛缓和了些,没那么疼了,才睁开了眼,慕楚的手掌就在他脸上不远,散下来的藏青色灵光让他觉得头晕目眩,无奈,他只好转了视线,看向慕楚的脸。他盯着慕楚的眸子看了许久,忽然有些惊讶,却强忍着没有说话,因为他说话必然会让伤口裂开。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慕楚便收了灵力,又取出一瓶金色的丹药,拿出一粒塞到他嘴边。“教头服下便是。”闻人风华很是听话地微微张嘴,一口咽下去,只见慕楚又取出绷带来,给他包扎伤口。
“这便好了?”闻人风华惊讶地问,慕楚却还是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是一惊,他竟然能正常说话却不疼痛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脸,却只摸到了厚厚的绷带。
慕楚收了药瓶,擦拭着匕首,背对着他说道:“还要等新肉长出来,教头莫急。”闻人风华正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却忽然一把夺过她刚擦拭好的匕首,吓得慕楚一懵。
而闻人风华将那把精致的匕首捧在手中,表情更是惊讶,反复端详了一番,忽而抬起头又打量着慕楚,表情凝固了。“……”
“教头?”慕楚忽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为何心虚,但看上去却很是镇定,甚至脸上仍挂着那温和的笑容,“这匕首是朋友所赠,教头若喜欢,拿去便是。”
闻人风华又看了她良久,却忽然将匕首塞回她手中。他半句话也没有,一副焦急的样子,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去,慕楚慌了,连忙跟了上去,可这一出了门,连闻人风华的影子都没看见,抓了个下人问,下人却也说未曾看见。
慕楚眉头一皱,「莫不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不应当啊……这匕首分明是爹爹给我的呀……」正想着,对一旁的一个下人淡定地说道:“你去寻拓公子,告诉他我去万花楼一趟,让他晚些时候来寻我。”
“是……”那丫鬟被慕楚拉了一下胳膊,半晌都未反应过来,等慕楚都走了很远,看见慕楚远去的背影,才挪动了步子。只是才走了两步,便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一拍脑袋又往反方向折了回去。
在闻人氏不能用灵力,一路走,没人的地方步子便加快。慕楚好不容易出了闻人氏的宅子,走到一个拐角处,确定门口守兵看不见她,便闪身躲到了一个巷子里,才使用灵力。抬了抬手,只见一阵红光出现在掌心......很快,她消失在深巷里。
万花楼内,凝梅香正与轻舞说话:“我明日启程去往叶城......”
忽然……
“砰——”门被猛地打开,又迅速合上,只见慕楚皱紧了眉头,锁上了门。
“慕楚?你怎么回来了?”轻舞和凝梅香楞楞地看着她,见她神情紧张,便也莫名的慌了起来,“可是出事了?”
慕楚走过去随手拿了杯茶喝,点了点头,缓了缓,神情凝重地说:“我的身份恐怕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凝梅香的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怎么发现的?”
“闻人风华见到爹爹给我的那把匕首,看我的眼神有些异常,我觉得不太对……”慕楚说着,从百宝袋中取出已经贴上了红符的牛皮卷,塞到轻舞手中,紧接着低声说道,“你立刻动身去江城,将这个交给孟玄,让他送上东临,而后再揭下红符。”说着准备走,又忽然折回来,拿出了一个贴着字的白瓶,递给凝梅香,见凝梅香皱紧了眉头,安抚道:“凝姨,无事,我现在走无人能拦得住我。晚些时候闻人拓来,你便将药给他,让他几日后事毕了服用。并且记得告诉他我被莫家公子带走了。”说着,将药瓶塞到凝梅香手里。
“你自己多加小心。”凝梅香握着药瓶,根本没法放心她,却也没办法,毕竟这里是闻人氏的地界,慕楚在这里终究不安全。
轻舞好好地将牛皮卷收入囊中,便轻巧地出去了,一点声响也没有。慕楚又安抚了凝梅香一句:“凝姨,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儿了,不会有事。你也好生照顾自己。”说罢,不等凝梅香反应,便推开窗户,翻身上了房顶。
这才上了房顶,她又愣住了。
只见那一身白衣的莫翰卿正站在房顶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慕楚心下一惊,自己的灵力分明在这几日又增强了,可却连莫翰卿的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他的实力也太强了……
“自然是来带走冰公子。”莫翰卿勾了勾嘴角,“冰公子不是也这么说吗?”
慕楚此刻的心绪全然乱了,方才说的恐怕都被听见了……可她不能在这出手,会暴露自己。她转而一笑,那笑容带着些轻佻:“既然莫公子来带我走,那慕楚跟莫公子走便是。只是莫公子,可要对慕楚温柔些。”
“……”莫翰卿见她这副样子,觉得慕楚又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便冷了脸,咬着牙说,“冰公子放心。”说罢,一只雪雕忽然展翅飞来,莫翰卿一把抓着慕楚的腰带,将她甩上了雪雕的背上,她趴在雪雕的背上,头有些受到震荡,很是不适,却还是开口玩笑地说道:“莫公子,如此粗暴是做什么?且不说我实力不敌你,莫公子生得如此好看,我也舍不得走啊是不是。”
“……”莫翰卿见慕楚一张清秀的面容上挂着笑,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脸热,觉得奇怪的很,强忍着没接话,上了雪雕的背,又刻意与慕楚拉开了些距离。
慕楚的神情沉了沉,没等她坐正,雪雕很快挥动了翅膀,向东方向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