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夫人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这次离开，也专门给你留了点东西。”
静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床头的木箱，从里面端出了一个被干净的布块仔细包裹着的长方体般的物体，递到了青岚的手中。
嗯……软软的，还挺沉……
青岚将其放在双膝上，打开，发现里面竟是数十件小孩的衣物。衣物有大有小，造型可爱，还绣着各色的花纹。花纹精致，一看就知道绣花的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
“这是……给我的？！”青岚疑惑地看着静娴，有些无法理解。
静娴点头：“夫人说一看你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日后成了亲有了娃定不会亲手给孩子缝制衣服，即使缝制，估计也是歪歪扭扭、拿不出手的，担心你夫家公婆嫌你手笨。所以夫人让我卖了些首饰，买回来柔软的棉布和彩线，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绣上几针……这么几年，慢慢也攒了十几套。”
“夫人缝的衣服，都在这里了。她说刚出生时孩子爱尿床，担心衣服换洗不过来，所以小衣服缝得多些，等孩子长大一些，又开始捣蛋了，衣物也少不了，所以也缝了几套……不过最近这几个月，夫人的身子无力，嗜睡得很，速度也减慢了不少，一套四五岁穿的从半年前就开始做了，到现在还没有绣完。”
她这个师父啊，虽然平日对她的亲近百般不喜，只要她一来，师父便会无端地发脾气，非要赶她走，没想到竟偷偷地关心着她，如娘一般……
不，她的娘讨厌她讨厌得光明正大，讨厌得彻彻底底——她们之间，并不一样。
想着想着，青岚红了眼眶，将手中打开的小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生怕弄脏了、扯破了，辜负师父的一番心意。
她将衣物收入戒指中，抬头看向静娴：“姑姑，她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静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姑姑？”青岚心里直觉不妙。
静娴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缓缓说到：“夫人不愿让城主看见她死后的样子，也担心城主会去找她，便让我……将她的尸身焚尽后……撒入林间，随风吹散，好让城主再也找不到她。”
青岚闻言，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沉默了许久，内心五味杂陈，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低语：“或许在别人看来，会觉得师父有些偏激，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理解她的做法。”
门外的封慕山心口猛地一颤，一股浓浓的痛意席卷而来。
你当然理解她的做法，因为当年……你就是这么惩罚我的，让我后悔了数十年，也心疼了数十年！你是个狠女人，也是个傻女人……
“这些东西，姑娘交给城主吧……”屋里又传来了静娴的声音。
……
过了好一会儿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了红着眼的青岚。
青岚看向门口看着她的男人，道：“慕山，我让姑姑去城里陪我，估计咱们得步行回去了。若是你有事，就自己先回去吧，反正路也不算远，天黑之前，我们怎么也进了城。”
封慕山愿意陪她过来她已经很感激了，此刻静娴姑姑也要和她一起回，若是再让他托着，也不太合适。所以，她才想着让封慕山先回去。
封慕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做了个擦泪的动作。见她吓得不敢动弹，又收回了手来，只是出声宽慰道：“没事，我已经让薛知澎派马车过来了。”
“谢谢你。”
“我说过，不用和我客气。”封慕山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出声后，他又担心青岚有心理负担，便又解释道：“咱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了，互相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日后我需要你帮忙，也会跟你开口的。”
青岚点头：“嗯，你开口就是。既然还有时间，我和姑姑去一个地方。”
“我陪你们过去。”
……
傍晚时分，青岚与静娴在灵犀阁吃过晚饭后，便带着灰狼一起回到了城主府外的宅院。
路过城主府大门的时候，静娴透过大门朝府内看了一眼，感叹道：“当日我随夫人从此门离开，转眼之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夫人……再也回不去了。”
“姑姑……”青岚挽着静娴的胳膊，宽慰道：“姑姑别觉得遗憾，或许师父她根本就不想再回去呢？”
静娴叹道：“她是个倔强的性子，和你一般，也只有你最能理解她了。”
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青岚的心里猛地一颤！瞬间，一股浓浓的悲哀浮上心头，堵得她快喘不上起来……
“前面就到家了，咱们先回去安顿好，这会变冷了，小心感冒的。”
“好。”
回到院中，静娴挑了处接近厨房的小屋，说是每日给青岚做饭方便些。
青岚心里感动之余，又觉得静娴姑姑不会享福，说道：“灵犀阁一日三顿都有饭，我去灵犀阁吃就好，若是姑姑不愿意过去，我就让人给姑姑送过来，省得生火做饭了。每日晒晒太阳，陪灰狼玩一玩多好。”
“姑姑忙碌惯了，真让我啥也不做反而还闲得慌。对了，灵犀阁里脖子上长痦子的那个厨娘叫什么？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青岚：“哦，柴姨啊？她的名字叫谢柴，我们都叫她‘柴姨’。”
“谢柴？那应该不认识……”
嘀咕了一句后，静娴环顾四周，叹道：“这么大个院子，你平日一个人住也确实孤单了些。姑姑既然来了，就会好好地帮你收拾着，怎么也得有点家的样子。若是想吃什么了就告诉姑姑，姑姑去给你做。”
“嗯。”青岚的鼻头一酸，眼里泛起湿意，“谢谢姑姑。”
看着青岚湿了眼眶，静娴也抹起了泪来，故意板着脸骂了一声：“傻丫头，哭什么！”
在青岚的记忆中，从五六岁左右时起，她便要开始学着做饭，学着干活。从七岁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包揽了全家的家务。
做好了，得不到一声夸奖，做不好，却少不了一顿恶骂。从来没有哪一天，能吃得上家人为她专门做的一顿饭。
“我是高兴！高兴我不再是赔钱货，高兴终于有人愿意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