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也不勒住奔马,左手轻按马背,身形竟然凌空跃起,右手顺势掣出一柄倭刀,仿佛鹞子翻身,羽翼轻折,便是刀光掠过,三名倭寇顿时翻到在地!
兔起鹘落,一刀杀三人!
马术、轻功、刀法,无一不精,难得一见的高手。甚至,某些方面比王兆兴还厉害。至少轻功身法方面,王兆兴便远远不如来人。
可是,这人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怎会有如此功夫?
剩下两名倭寇,吓得屁滚尿流,叽里呱啦乱喊乱叫,便要逃走。林禹却待要上前阻杀,不料手脚俱软,当即跌坐于地。
这时,那中年文士大喝一声:“多埋雷!”却是倭语。那俩倭寇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再跑,回头拜服在地,乞求饶命。
中年文士又说了一堆倭国话,似在问什么问题。
王兆兴见中年文士手使倭刀,又口说倭语,虽然出手杀了倭寇,但终究不知是敌是友,心中警惕,快步走到林禹身边护住,目不转睛盯紧对方动作。
也不知道倭寇回了什么话,中年文士突然手上刀光一闪,两名倭寇就此了帐。
中年文士还刀入鞘,回过头来,温颜对林禹笑道:“英雄刚才使得好拳法!却不知是什么拳法?”
林禹也不隐瞒:“巴子拳。”
“巴子拳?此拳法如此简洁,又如此实用,却正适合战场杀伐。”
中年文士走到二人面前,见林禹跌坐于地,手臂垂下,似不着力,关切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之前远望只觉这中年文士年纪不小,近前再看却是相貌俊雅,年纪并不大,绝不过三十,只是颔下留有髭须,看起来显老而已。
林禹听他关切询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王兆兴开口道:“我已点过,共有倭寇四十八人,我使枪只杀了十五人,这位先生使刀杀了五人。而你仅凭赤手空拳,杀了二十八人,又岂能不脱力?”
那文士眼中精芒一闪,很是惊异:“原来如此,果然不凡,真好汉也!”
林禹苦笑摇头,什么猛士好汉,就是爆发一下,终究不够持久,现在还不是成了软脚蟹么?
王兆兴抱拳:“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却精通倭人刀法。”
文士一愣,随即大笑:“倭人刀法?哈哈,你说的是这个吗?”说着,随手搭在刀把,突然刷的一声,拔刀斩击,快如闪电。
王兆兴手中长枪一紧,上前两步,护住林禹。
“果然好刀法!你莫不是倭国高手?”
文士摇了摇头,还刀入鞘,朗声道:“在下并非倭人,亦非倭国高手,此刀亦非倭刀,是我根据倭刀之长,改进的军中战刀,英雄莫要误会。”
王兆兴大为讶异:“哦,军中战刀?先生却是何人?如何称呼?”
文士抱拳,正声道:“江宁府参将戚继光,不知二位英雄姓名?既有如此武功,如此胆魄,何不效力军中?”
什么?什么?戚继光!这名字一出,林禹心头大震,眼中精芒一闪。
这个看起来洒脱倜傥又会拿刀砍人的文士,竟是抗倭大将戚继光!
林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热泪盈眶的感觉,这转生一世,终于见到“熟人”!
不过,现在的戚继光,显然还不是名闻天下的戚少保,只看王兆兴听了他的名号似乎也没有反应,便知戚继光的名气还没有打响。
王兆兴答道:“原来是将军在此。我等乃是平安镖局镖师,此来不过是查探道路,偶遇倭寇行凶、劫掠乡村,方才出手。至于军中效力,却是尚无打算。”
戚继光严肃道:“二位英雄不要这么快推辞,不妨仔细考虑考虑,如今沿海一带,频频遭遇倭寇袭扰,亟需强军猛士,杀敌剿寇,保境安民。你等既然习武,成就绝技,应有报效家国、保护黎民之心。”
王兆兴正不知如何回答戚继光义正辞严的招揽。
“这位将军,你这样挖人可不对。”却是谷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镖局众人等了好半晌,没见王兆兴、林禹回来,担心有事,便只好让谷平安带着两名趟子手过来查探。
戚继光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一名劲装的英气女子,微微笑道:“这位女英雄有何见教?我哪里说的不对?莫不是你等不是大明之人?当此国难之时,却要袖手旁观?”
好犀利的言辞!谷平安差点就被他说服了,不过,她也不是木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她也知道这样的话无法反驳,此时最好的办法,不是驳倒对方,而是避开对方词锋,讲自己的一番道理,这叫避实就虚:
“将军,若是习武有成,便必须效力军中,那么少林武当两大派、漕帮盐帮两大帮、中原八大镖局、十六家知名武馆,乃至绿林七十三寨,皆有高手,岂非都要拉上前线?即便真是这番道理,请问将军,你又是否真的能做到呢?”
听完这番话,戚继光不由仰天大笑,深深的看了谷平安一眼,却没有争辩。
“好女子!你是镖局主事,他们二位的局主?”
“不错,小女子谷平安,平安镖局掌柜,见过将军。”
“嗯,你的话是不错,但你,你们,不妨看看这村落,这惨状吧……”
戚继光说着,伸手指了指房倒屋塌、烟火缭绕、遍地尸骨的村庄,其中百姓哀嚎痛哭,此起彼伏。
“百姓本来安居乐业,却只因倭寇为祸,一个好好的村庄,就这样毁于一旦,这其中残忍酷烈之情状,你们可能感受?”
谷平安素有侠义热心肠,说的过理,但说不过情。刚刚虽然说了一番道理,也不过就是不愿镖局高手被挖走,此时看到村庄之中的惨况,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滋味。
她转身对王兆兴、林禹道:“将军说得对,只是镖局也是正经事务,这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你们去军中效力,杀敌报国,我不会阻拦你们。”
王兆兴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林禹却有意动,想要战场杀敌磨炼,这却是最好的机会。只是,他也没有当即开口答应。
他心里佩服戚将军的气魄,感觉有些投契,但谷掌柜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谷老爷子对自己有授艺之德,却是不可不报。
他知道,只要说出这番话,谷平安必然会当即放他入军效力。若是那时他不愿离去,仍要留在平安镖局报答恩德,则只会让谷平安和谷老爷子感到压力、愧疚。
所以这报答恩德的话却是没有必要说出来,做完了再交待不迟,提前说了反而不美。
戚继光不知林禹心中自有打算,只见二人都没有答应,也没有再劝:“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谷平安见王兆兴、林禹没有答应,心里有几分高兴,也有几分失落,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终究没有说什么。
戚继光说完话,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便听到哒哒哒马蹄声自远而近,之前那匹快马已经疾驰而来。
他翻身上马,挂好手中长刀,朝镖局几人抱拳:“各位英雄,只望你们心怀忠义,不负今日侠骨。他日若是有意军中效力,尽可来找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镖局众人抱拳回道。
待戚继光走后,谷平安走到林禹身边,见他浑身血糊,黑乎乎的,便道:“和尚,你这么拼命,是想死吗?王兆兴,你怎么不拦住他?”
“我……”王兆兴感到无可辩解,不是不想拦,是根本来不及拦,后来自己都杀的性起,也就更不可能拦了。
“掌柜,我没事,就是脱力了。我这铁布衫终究不是白练的……”
“林兄,你应该庆幸近五十号倭人之中,竟然没有明劲高手,否则你这只是小成的铁布衫,早被一击而溃。”王兆兴适时的浇了一盆冷水。
“嗯。”林禹点点头,确实是运气。
“嗯就完了,你们俩个,违反镖局祖训,罚背诵祖训一千遍,不,两千遍。你们以后不准多管闲事!”
说着,见两人都没有动作,谷平安又道:“王兆兴,还不快来救助村民,组织人手清理掩埋尸体。和尚,你就算了,别添乱。”
王兆兴、林禹面面相觑。还真是不管闲事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