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喜多长正这次来香江的主行目的并不是访友,他还没闲得那么蛋疼,返途时还故意在这里落一下。
其主要任务,却是受东宝委托,实地考察一下香江的电影市场。
以便看看未来是否有开拓这片市场的需求。
当然这番大公司上的规划策略,杨秋便插不上什么嘴了,好在川喜多长正也不甚在意,经由着张善昆的陪同,他们几人便一路考察了起来。
而杨秋也一心一意地做起他自己的事起来。
这最紧要的第一件,便是要先给公司寻一个门面。
当然不是斧山道那个还在建设的片场。
斧山道地处偏僻条件简陋,建一个半自给自足的片场倒是不错,但是作为一个公司的门面,用作外联的话显然不行。
最好,是选在一个商业非常发达的地方。
比如说——弥顿道。
“来来来,杨兄弟,看看,这前面,就是鬼佬的军营,治安自是没的说。”胡晋康拉着杨秋走到窗前,指着街对面一片隐藏在郁郁葱葱树林里的两层楼介绍了一句,又摆手指着北边道:“旁边,就是圣安德烈大教堂,风景那也是一流的。”
“还有,这下面的弥顿道,我就不用细说了吧。”
杨秋瞧着胡晋康一副热心的架势,顿时笑道:“胡大哥,这房子你也不占一份股,这么热心干什么?”
“哈,只要你真租了这里,咱们以后便是邻居了,热心一点有什么错,大家守望互助嘛。”胡晋康笑哈哈地答道。
“那以后这里怕真是要八国乱战了。”
“哈哈——”
杨秋和胡晋康两人,正站在乐宫楼四楼一个空荡荡的写字间里。写字间不是很大,看上去也就一千呎左右的样子。
当然做为一个公司的外联门面是显然够了。
至于嘉禾的中心,以后肯定还是要在片场那边的。
不过为什么杨秋会叫这里八国乱战?
其实杨秋以前在泰山发行《女人和老虎》时,就来过乐宫楼四楼,找了隔壁国泰机构的欧尔德发行。
然后,被狠狠坑了一把。
邵氏父子的办事处便在国泰旁边,这样四楼便有着两家电影商了;而在邵氏的对面,是一家有着美援背景的亚洲影业。
至于亚洲影业过去,靠近电梯口的那边,便是胡晋康自己的联合影业。
所以在乐宫楼的四楼,整整有着四家电影公司。
再加上杨秋一个……
虽然数量上演不了一个八国乱战,但写一出三国演义还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就像胡晋康介绍的那样,杨秋对这里非常满意。
热闹、安全、绿化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胡大哥,不知这里的房租怎么算?”杨秋在房子里东摸摸西看看,又随口问道。
“签合同,最短租三年,租金一年一付,每年一万五。”
“一万五……”杨秋默默算了算,点头应道:“这价格还算可以。”
“看样子你是想租了?”
“正有此意,不过……”杨秋笑了笑,畅道:“胡大哥,这房租能便宜点么?”
“哈哈,好说好说,走,我带你去物业那砍砍价。”
“胡大哥,谢了!”
“谢什么谢,对了,你这公司新址开了,应该也要招人了吧?”
“是啊。”杨秋跟在胡晋康旁边一路前行,闻言饶有趣味地问道:“怎么,胡大哥有人才俊杰给我介绍?”
胡晋康忙摆了摆手,打趣道:“我哪有什么俊杰,有我也自己留着了,不过,易文兄那边,应该不少。”
“易文……”
黄昏时的阳光有些发晕,九龙天光道的一间租房大门敞开,由外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吊在房顶上正呼呼旋转的风扇。
风扇下面,是一张直接铺在了地面上的芦苇席。
邹定鑫光着有些瘦弱的膀子躺在席子上,拿着一本《长城画报》在手上翻来倒去。只是显然这十月的空气实在是太热了,邹定鑫身上的汗还是一个劲地往外冒。
没多久,便在席子上映下一片汗渍。
“呼——”
热得实在受不了了,邹定鑫长吐了一口气便坐了起来,顺手将画报扔到一边,拿着旁边一个铁盆子里的湿毛巾拎了拎,就在身上擦了起来。
一股股凉意传遍全身,邹定鑫不由得舒服得闭上了眼神。
这天气,怎么特么这么热!
“咚咚咚——”
一阵上楼之声传来,邹定鑫刚睁开眼睛,便见着室友凌节笙走了进来。
这位显然比他辛苦多了,身上的白色衬衫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变成的灰色,布料还被汗水黏糊着,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看得邹定鑫都一阵难受。
两个大男人倒也不怎么见外,凌节笙一进门便解着扣子脱起衣来,今天一天可把他累坏了。
邹定鑫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架,颇有些急不可耐地探身问道:“阿笙阿笙,我那篇稿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凌节笙白了他一眼,顺手拿着脱下来的衣服在身上擦了一把,道:“过了呗。”
邹定鑫眼前一亮,坐正身子道:“哟,那咱们这个月的房租可就有了一半了。”
“是啊,您再‘震惊’两回,我们都可以买房子了。”凌节笙闻言顿时没好气的讽刺道。
“嘿嘿——”邹定鑫倒是毫不见外,嬉笑道:“要是真能买下房子,我一个月给他‘震惊’一百回都不是问题。”
“嘁!想得到美。”
凌节笙也拿着自己的脸盆接了小半盆水,走到风扇底下踢了踢邹定鑫,等他让出了小块地方,便放下脸盆擦拭起来。
“对了,成荣呢?”邹定鑫拉着席子拖远了一点,又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社里太忙了,加班呢。”
“啧啧,你们编辑也太忙了,真辛苦,我以后可不当编辑。”邹定鑫砸吧了两下嘴巴,有感而发道。
凌节笙横了他一眼:“呵呵,你这个编外记者,就别说了。”
“编外记者怎么了?!我一个月赚的可比你们还多。”
“我要是天天‘震惊’,也能赚的比你多。”
“那你‘震惊’啊!”
“你——,呸!”凌节笙狠狠啐了邹定鑫一嘴,咬牙道:“无耻啊!约大的耻辱非你莫属了。”
“谢谢哈。”
“……”
凌节笙的鼻子差点都被这个室友气歪了,恨恨地扫了这个无赖的室友一眼,终是面皮敌不过这人,便转移着话题道:“国政呢?还没回来?”
“嗯。”邹定鑫扣了一把自己的脚丫子,闻了闻点头道:“应该还在外面找工作吧。”
“找工作?我说,你怎么不也去找个正式工作?”
“天热,懒得跑。”
“……”
“呸!”
两个老友正斗嘴间,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人,邹定鑫和凌节笙还以为是两位室友之一回来了,一下子也没在意。
不过等邹定鑫扫了一眼来人,便立马从戏席子上站了起来,顺便还在裤子上擦了一把他刚刚扣了脚丫子的手。
凌节笙倒是有样学样,也恭恭敬敬地站立了起来。
“学长好。”
“学长,您怎么来了?”
易文看着面前两个小家伙,倒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年少轻狂的样子,顿时轻笑道:“怎么,我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