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一片浩渺的碧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稚气的脸庞上写着些许天真;两道漆黑的浓眉平静地舒展着,浓眉下面应该是一对清秀的眸子,可是这双眼睛却是紧紧地关闭着,使人无法猜测此刻的少年内心在想些什么?或是遭遇了什么?
一阵微风吹来,少年还是一动不动;以至于一只调皮的蚂蚁悄悄地走来,爬上了他的脸庞,用力的拉动着少年的眼睫毛,少年还是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从少年的着装来看,他应该不是什么官宦子弟,不然也不会穿这么陈旧和破败的衣裳了。一件已经经过浆洗过无数次的甚至有点发白的旧西装下面,同样是一条经历过无数岁月的陈旧运动裤。
西装加运动裤?
这穿着如此不协调,而又在这茫茫无迹的毫无人烟的青草地上出现,确实是有点怪;也难怪这小小的蚂蚁起了疑心:怀疑眼前的东西到底是整个家族丰衣足食几月的恩赐?还是一个天上掉馅饼的陷阱?
所以在它围着少年疲惫地转了几圈之后,尽管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还是小心的爬上了少年的脸庞,扯了扯少年的睫毛,试探少年的反应。
少年还是一动不动,按说,一个再不正常的人睡眠,总不能没有呼吸吧?而判定一个人有没有呼吸最基本的原则有两点:一,他的鼻孔里有空气流动;二,他的胸部因胸扩肌的张合而有轻微的动静。
有没有空气流动我们无法探知,毕竟空气是无形无味的物质;但胸部没有动静却是一目了然,刚才蚂蚁的试探也告诉了我们。
没有呼吸的结论就是:原来,这少年就是一具尸体……
一个青春豆寇的年龄,却是不知因何而殒没了生命,呜呼……独留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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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那么湛蓝,可是周围象是来了什么人似的,风向忽然有了变化,刮起一阵阵旋风,碧绿的草原上出现一个接一个的旋涡,就象大海里的水被一个漏斗吸走了出现的旋涡一样。
果然。
草原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几位少女。
从几位妙龄女子丰富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们似乎交流得非常愉快,可是却听不出她们发出半点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几位都是身体有残缺的聋哑人?如果是,那么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就在她们离少年几百米远的地方,却不知为何停止了肢体和面部的表情。那情景,已然是她们发现了少年,即使是没有发现,也应该是感应到了少年的存在。
果然,一个少女朝少年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又回着看了看其他的少女。一行人径直向少年走了过来。
一行人围着少年转了几圈,就象刚才那只蚂蚁一样,有试探,有警惕,还有欣喜……谁也说不清。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腕飞快地翻转,握拳,而又展开,做着各种姿势……难道她们真是……身有残缺?不敢想象。
仔细看又不象,因为残缺人士的交流除了手势,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以外,根本没必要不停的动嘴,可是她们动嘴时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真是奇怪。
其实并不奇怪,在这片神奇的拉蒙大地上,每个人都这样,也可以说生物进化到了这种用意念能够支配的高度;相反,如果在这里还有人用嘴巴说话,就会一致被认为弱智或者是白痴。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二百五的脑瘫智瘴儿。
这就是她们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她们都是在心里用意念在交流,潜意识的内心活动,想说的话语,大家彼此都有感知力,能够知道对方所想,对方所问。
以下就是她们的对话,当然,都是潜意识的内心交流,根本没有声音从口中传出。
“这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其中一个穿粉红衣服的少女瞅了少年半响之后问其他人。这少女看起来与眼前草地上的少年年龄相差不大。弯弯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面冒出很多大大的问号。
“那梅姐,此人身分不明,看衣着和打扮,根本不象我族人士!”旁边一个着紫色衣裳的少女有些担忧地说。“我看还是应该先报告族长大人才是!”
“是啊!是啊!”旁边还有两位少女纷纷附合着说。
看得出,这着紫色衣裳的少女在这三人中有些分量,要不就是其他两名少女太过胆小怕事,遇事从来没有主见。
“那香,我看来不及了!”叫那梅的红衣少女有些紧张的说。“看了半天,这男孩貌似没了呼吸的样子!”
原来那名紫衣少女名叫那香。
“本来我们偷偷跑出来已经不对,如果再弄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死人回去,族长大人不剥了我们的皮才怪!”那香有些急。
“是啊!是啊!”另外两名少女齐声道。“我们本来是去天泽看怪兽的,突然之间让这具尸体缠住,多划不来呀!”
这两名少女简直就是一对活宝,不仅容貌体形相似,就连说话的口型,念想都是一致的。
“尸体?”叫那梅的少女走近少年的身旁边,她伸出右手掌在少年的胸口摸了摸,食指和中指紧紧地贴在一起,探了探少年的鼻孔。
“虽然说没了气息,但胸口尚有余温,看来应该还有救!”那梅说。同时低下头去,鲜嫩的樱桃小口对着少年的脸贴了上去。
“小姐!小姐!千万别这样!”两名少女异口同声道,急得脸红肚子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梅姐!千万别!”那香也有些急。以前虽说对那梅有些不服气,甚至有时话言话语上还挺尖酸刻薄,冷嘲热讽,可现在毕竟她是在面对一具陌生的尸体,做出这种牺牲,值得吗?万一这尸体有个传染病什么的,回去也无法向族长大人交待。
所以不管以前的恩怨如何,眼前的那香必须阻止那梅。
就在那香的手伸向那梅的肩膀想要把那梅拉回之时,那梅突然回过头来:“你们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紧张成这样?这是个还有生命迹象的少年,不是怪兽!”
“小姐!小姐!”两名少女惊诧的眼光看着那梅。“你不会要对他进行人工呼吸吧!那可是一具尸……尸……”
“呼……呼你个大头鬼呀!”那梅既可气又可恨,看着眼前的这对宝贝丫环艳艳和娇娇,怒目圆瞪的说。“尸……尸你人大头鬼呀!他又不是溺水,要什么人工呼吸呀!”
“那你……刚才?”艳艳和娇娇低低地问。
“我只是想听听他还有心跳没有?”那梅说完低了头去,把耳朵贴在了少年的胸口。
一旁的那香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既然小姐不会做出违背常理之事,她也就懒得理会,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
“活着……活着!他还活着”那梅显得格外开心。“他还有微弱的心跳,我要救他!”
“你如何救?”那香问。“我们拉这巴人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都是反对外人进入的。”
“那又如何?”那梅看着那香。“没见过那个人象你这么无情的,见死不救的。”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什么死不死,救不救的?”那香郑重其事的道。“以你一条鲜活的生命去换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命,或者说以你鲜活的生命搭在那条根本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之上,值得吗?”
“我不管!”那梅的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无限温情地说。“莫长老……莫长老一定会有办法的。”
“莫长老……是的!没错!莫长老很疼你谁都知道,可你就是这样报答他老的?自己被千刀万刮也就算了,还要搭上莫老的性命?”那香气愤地问。
“我不救他,难道就让他在晚上的时候让怪兽吃掉?”那梅质问那香。“这就是你,那香,你的修行方式吗?”
“我修行方式怎么啦?我这是为你好!”那香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地上躺着的少年的那张脸。
“天泽那边的怪兽过不来,那边有高高的围栏,还有守护拉这巴人的勇士。”艳艳和娇娇低低地说。
“你懂什么?”那梅有些气。“这人如果今天不救,就肯定活不到明天!就算没在怪兽咬,也会被蚂蚁咬死!”
“也是也是,活肯定是活不了了。”艳艳和娇娇说。“那香姐,小姐说得也并不是不对,不是古人有句名言叫什么什么来着——救人一命,胜过七个屠夫什么的……”
“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香看着两丫头无知的样子,有点想笑。“以后有空就多读点书吧,别有事没事就去捉虫子。”
“是!是!那香姐教训得极是!”艳艳和娇娇连忙称赞。
“既是这样,古人都说了。不管什么事也好都没有救人一命事大。那香姐,你就依了小姐吧!”艳艳和娇娇趁热打铁。
“反正这事跟我没关系,你要救自己救吧!”那香总算松了口。“要是族人那边追究起来出了什么事,我可首先声明,我那香可是半点责任也没有!”
当然,上面的这番潜意识的意念对话和争吵旁人是无法听到的,草原上除了阳光,风声和虫鸣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这个自私的师妹!”那梅在心里暗暗地道。
那香狠狠地瞪了那梅一眼,看来,那梅这句心里的默想谩骂也被那香感应到了。虽说那梅的心法比那香高一些,可毕竟同出一师傅,而且起步学艺也是同时一起,高出的些许心法所产生的屏障也被那香的意念悄悄地突破了。
那梅背起那少年,一旁的艳艳和娇娇帮忙搀扶着。还没走上几步,突然,那梅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那香一步上前,帮着扶起那少年。
那梅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个没有经过意识的肢体动作,那香自然无法感应。即是毫无感应,那么这种下意识的帮忙即是本能,由此可见,那香也并非那么冷血绝情之人。
四人象达成了某种协议般:合力抬着少年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