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夜空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唯有大片的乌云盘桓其中。
给了韩亦雪一通“教训”之后,苏氏没有半点松懈之感,反而全身虚乏,难言的酸楚萦绕心间久久不散。她觉得自己支撑不下去,便道:“我乏了,先回房休息了。”
韩将军见她一脸倦意,就扶着她起身,温声道:“你先好生休息,我和雪儿再交代几句就来陪你。”
苏氏点点头。刘婶忙恭敬上前接替韩将军,扶着她离开。
刚走几步,韩将军又想起什么对刘婶道:“刘婶,经过门口的时候把钱总管叫进来。”
须臾,一名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微低着头恭敬走进厅门,看起来他已候在门口多时了。
“将军。”钱总管礼毕抬眸,这才看见了韩亦雪,他的表情突然有一瞬间的凝固。很快他又将目光转移到韩将军身上,难得见铁骨铮铮的将军大人眉目间含着笑,面露慈爱的神色。
“慕兰苑的屋子可收拾妥当了?被褥枕头都命人烘暖一点。”韩将军道。
“都已准备妥当。夫人给小姐分配的宁和院也收拾好了,就看二小姐喜欢哪个院子。”
韩棠闻言却是无比惊讶,“爹,那慕兰苑可是府里的禁地,您不是说谁都不允许靠近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韩将军淡淡道。
韩棠呆楞原地,什么叫作“此一时彼一时”?他打小有记忆以来,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禁地,小妹刚回来怎么就能住进去了?
“可慕兰苑一墙之隔就是靖安侯府。谁都知道那里戒备森严,小侯爷不喜与人为邻”韩棠一脸认真地道。
不只是将军府,还有另一边的敬阳候府,只要是与靖安侯府相邻的区域都被设了禁,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只是个中原因,却没人说得清楚。
有人说,这是因为十几年前靖安侯府遭遇灭门惨案,只有老侯爷祖孙两人幸存,整个府内人气不足,神秘阴森,冤魂飘荡,牵连到了相邻院落;有人说,小侯爷不喜与人相邻而住,而且靖安侯府戒备极其森严,说是怕误伤了无辜的人。他可是连皇帝都敬几分的人,大家自然就给面子把相邻区域设禁。
只是慕兰苑又与敬阳候府长年荒废的禁区不同,它设禁的时间比靖安侯府灭门案更早,而且平时都有专人打理修葺,这些人直接听命于韩将军,对外守口如瓶,任人都打听不出什么来。府中就有人猜测慕兰苑其实是将军大人处理军机要务的地方,里面藏着重要资料,设禁其实是为了保护机密文件。
韩将军瞪了韩棠一眼,“我自有安排,爹总不会害了雪儿的。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韩亦雪压根没把靖安侯府放在心上,也早把叶辰让自己离那里远一点的事忘得干净。她就想着反正自己又不打算长住,住哪里真没计较,爹居然还让自己二选一,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韩棠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有点底气不足地低低道:“我也想送送妹妹。”他感觉得出来,父亲好像没打算让自己去见识慕兰苑。对他来说那里可是一处神秘的存在,他也好想看看禁地里到底有什么,让父亲大人这么多年不许人进入,如今却又打破这个规定让小妹进去。
韩将军似乎没听见般并未理会韩棠,而是对着韩亦雪嗔怪道:“你这皮孩子啊,听说你走路回来,我这心悬着啊,日日担心地都睡不好觉。你如果再不回来,我都打算亲自去寻你了。”
韩亦雪一把挽住父亲的胳膊,笑道,“我不是让管家在信里写了嘛,半月定会到达的。”
韩将军捏了捏她瘦瘦的手臂,“瞧瞧你啊,本来就瘦,现在更瘦了,累得吧?”
韩亦雪撒娇:“我可想您了,想得我都瘦了。”
韩将军咧嘴笑,轻敲了她脑袋一下,“停,你别说,我半个字都不信。爹爹我这些年也没少叫你回来,你都不买账,只好让你哥出马请你回来了,结果你还放他鸽子自己走回来。”
韩亦雪嘟起小嘴,“爹您也知道我性子跳脱,满脑子稀奇古怪的事儿,宁都这地儿的确不适合我。我就想着爹爹再来庄子看我的时候,我就把有些话都说清楚了,让母亲不要再催我回来。可是等几个月了,我是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等到您呢。”
韩将军佯装薄怒:“你这个死丫头倒还先怪起我来了。你回来自然有我护着,你怕什么。我会找机会和你母亲说清楚,让她不再为难你,你就安了心吧。”
两人寒暄了一路,聊了些生活琐事,转眼就到了慕兰苑。
韩棠只当父亲默认让自己送妹妹了,一直跟在后面,不敢走得快,完全成了透明人。他见着面前岁月静好的父女谈心画面,觉得内心受到了刺激,得好好消化一番。一个是小妹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个就是爹对小妹的态度真是好得令人发指。别说他,即使是韩熙妍这个嫡女,父亲都是严厉管教。这样的嫡庶待遇差别全天下恐怕难找第二家。
慕兰苑座落于将军府西北角,柔和昏黄的灯光笼罩下,看起来清幽僻静。门口种植着彩色小花,这里鲜少有人经过,看着略显偏僻,不像之前经过的院子门口泥地里都有人打理花草踩出来的脚印。
院子大门紧闭落了锁。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名守卫,他们见韩将军来郑重行礼。
韩将军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别致的钥匙,打开了铜锁,领着韩亦雪走了进去。
韩棠也想要跟进去,这时韩将军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立马回过头,抛来个“你止步”的眼神,韩棠只好讪讪停下脚步。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
院子里都已点着灯,韩亦雪四周看了看,虽然大晚上景物看不清晰,但处处都可以感受到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