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在训练场的中间,一个竖起的牌子上张贴了一份告示。大凡是武士没有不识字的,或者说在幕末日本这个方寸之地,不识字的人都是少之又少的。趁着训练的军官还没有到,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仔细观看着,这份告示上的内容。
“一、武士为胜而斗,必修遵循大义,过分的杀戮与破坏是不可取的。
二、武士作战必须佩带本家标示,靠旗,禁止在不着靠旗标示条件下擅自作战。
三、禁止处决投降的敌人,包括忍者,奸细,目付与主将会合理处置
四、禁止虐待降者,可以收缴其武器,但是不可收取其个人物品
五、医者不可欺,必须对受伤的敌人做出适当的医治,本家军医亦要对受伤的敌人施与救治。
六、禁止伤害平民百姓,禁止乱捕,对于古时遗留之名胜,古迹要加以保护,只有在将领或高级武士的允许下方可征用百姓之物,并且征用之物需照真实的市价补偿。
七、武士需要勤加锻炼,刀术,射术,骑术,并以文化,不得疏懒
八、如果被俘,不得私自剖腹,必须得到主家的认可,否则视为犬死,无益名誉。
九、被俘后,被问及个人姓名,职务,家格,必须如实回答。但是认可情况下不得透露军队具体信息,亦不得透露本家的民生信息,不论对方威逼亦或是利诱。
十、违返以上命令者一律斩首示众,并消除家名,若触犯第七条则只消除家名,若发现有敌人触犯一至六条,不得私自报复,必须禀告上级武士或将领,获得许可后方可进行报复行动。”
在这张写着九条细则的纸张的顶上,留着一个标题,“幕府下属武士十诫”。而在告示板的旁边站着两个武士,他们一左一右手里端着步枪,目光严肃的看着前方。幕府本家的武士看过以后,大多数都皱了皱眉,陷入了思考然后就散开了。而我的藩兵则是在那边看着,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你说,这些东西都有必要写出来么?”,“是啊,是啊,这些不都是武士应该遵守的东西么?”,“就是就是,干嘛要列出来,大家要知道了,不就好了?”,这边藩兵议论着,很快就到了应该训练的时候,于是也都散了。
每天的训练的都是太阳出来之前就开始了,本来体能训练已经停止了,可是我回来以后,还是觉得体能不可废,所以赶在每天西洋教官训练之前把他们操练起来,结束了体能训练以后再交由西洋教官。武士不像农夫,因为第一批来到这里接受训练的武士大多数对铁炮这样的东西都是不陌生的而且这首批来的人,都是接受过炮术训练的人,也就是说对于火器,都有着一定的造诣,,虽然他们过往使用的武器是很落伍的,但是一法通万法通,射击的本质并没有因为武器的变化而变化所以他们接受西洋教官训练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滞后感。
这些武士缺乏的最大的还是纪律。战争年代纪律的执行一直是很严格的,所以在战国时代,武士们的战斗力异常的高,但是进入江户幕府时代,天下再也没有战事,所以纪律也就慢慢的松弛了,虽然这些武士个人的技艺或许还是很好的,可是把这些人攒起来,作为军阵在作战,就不行了。再加上对于武士的纪律,大多数都是用一句虚无缥缈的武士道来规范的,这样武士的行事就更加变得肆无忌惮。
武士道到底是什么?武士道说白了也就是一种日本武士的道德规范,道德规范从来都是很虚无的,看似存在,但是却很少有人会注意,亦或是明明大家都知道但是往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道德也就不道德了。这样的东西能够束缚住人么,或者说得更细一点束缚住人的么?
往往听过这样的一个道理,天下争斗不断是因为大家都吃不饱,仓廪足而知礼节,只要大家都吃饱了,粮食永远富裕,那么战争就不会发生。这其实是一种最大的谬论,人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没有尽头的,大家都吃得饱了,也不过就是在吃得饱基础上继续进行争斗吧,而且因为大家的吃得饱,可能真够会变得更厉害,伤害也会越大。
幕末的日本就是这样,虽然天下百姓已经吃不饱了民不聊生但是统治阶级一直吃得很饱,甚至还很胀,就是这样的吃得饱,最后还是发生了一系列的反抗幕府的举动,纵观幕末的历史,但凡的因为吃不饱的想要向幕府发难的无一例外都被镇压了下去,最后成功的颠覆了幕府的,正是那些吃得饱的人,他们都已经吃饱了为什么还要去推翻幕府?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的只是因为无止境的罢了。岛津久光最早发难,他的目的是为建立岛津幕府,长州人想要倒幕,无外乎也是这样的目的外加上那对幕府持续了二百年的仇恨,最后才有了幕末的乱局。
西南战争其实也是这样的,萨摩藩那群人,哪一个是吃不饱的?西乡隆盛会吃不饱,有大久保利通罩着的萨摩人会饿死了?都不是的,说透了还是这些武士的不满,不满于被剥夺特权,于是发动了叛乱这个时候这些萨摩人怎么不说忠君,怎么不说爱国了,为何又不说武士道了?或许他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来粉饰自己的行动,但是叛乱就是叛乱从举起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容辩驳了。所以这些都告诉我们吃饱了没有用的,而且妄图用虚无缥缈的礼节,道德,来维持社会的发展都是妄念,想要真正维持发展只有依托于律法。
律法从何而来?律法实际上也就是道德的具象化,只是用文字把道德固定在了纸面上,到底也是道德,但是把道德上的那种虚无缥缈给彻底的撕碎了,留下的只有冰冷冷的你可以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对于破坏的这样的明确的道德者,除了杀戮那就没有其他的选择,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藩兵们在看过了那张纸上的东西以后,会有那么一说的原因。
“村辅,你这样做有没有用啊。”德川家茂,在实行这一纸内容之前,德川家茂看着我问道。他没有想到我会真的给了他一份这样的军法,而且还这么快。军法一事说起来也是他一时起意,虽然我已经请求他修改武家诸法度,并另立军法,但是这些他都不是很上心,他上心的,只他手下的武士居然违抗他的命令,拒绝接受训练,这件事情是事关他最切身利益和威严的所以他才赶了过来,同时利用这个借口把德川容保拉拢进来也是他的次要目的,这些目的现在都达到了,那么军法本身就可有可无了。
在德川家茂的眼中,武士自然遵循武士道,武士道就是最好的军法的,这不仅是他的看法,也是所有幕末时代武士们的看法,所以日本陆军的军法,笼统地说也就是最初的原则性法律那都是到西南战争以后五年的事情了,可见对于律法武士们是不乐意见到的,他们跟崇信道德,为什么呢,谁愿意有事没事竖一道墙堵在自己的面前,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而言之即使是时代先行者亦会受困于时代的眼光。
“将军大人,军法的制定是一定有必要的,这样可以确保军队的忠心,最重要的是军队不会落在一人一藩的手中,而且能够保证军队持久的战斗力。”我这样的说道,这样的话语显然是打动了德川家茂,德川家茂思虑了很久,我都没有说话,最后德川家茂应允了,但是还是很疑惑的。
这是一场胜利,军队的军魂的形成要么是将领,要么就是法律,依托将领形成的军魂,将领一死那么什么都没有了,而军法形成的军魂则是长久不息的,如果在现在就给军队打下这样的军法,那么这支日本未来的军队的核心,就会把这样的军魂传递下去,那么至少他们不会变的那样的残暴,只要能够做出丝毫的改变,或许对我都是一场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