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觉得白岐几千年如一日的混账。
让他出个现场，他还得带个无关人等一起过去。
老龟说：“那是大恶之人，在极寒之地待了几千年也不死的物种。”
在妖界，几乎个个谈‘极寒之地’而色变，也几乎每个小妖小时候淘气不听话，长辈们都会说上一句：“再不听话，就把你关到极寒之地，让大恶之人吃掉你。”
堪称现代版的大灰狼吃小孩。
还是一条小蛇的白晶总觉得大恶之人应该长的青面獠牙，五只眼三张嘴也不为过。
那个时候白晶也会想，为什么这么恐怖的大恶之人还会存在于世上，大恶之人难道不应该在先圣们可以控制时直接扼杀掉吗？
白晶是在刚刚化出人形时遇到的白岐，那时的白晶法力微小，还不知人间险恶，认为谁都是好人，结果就被几名心术不正的捉妖师骗走，差点练了炉。
等到白晶反应过来被骗时，她已经和一群小妖挤在又脏又臭的牢笼里，等着炼炉。
在牢笼中，白晶听其中一个嗓门粗大的捉妖师说：“这次抓的几只妖不错，等炼成丹后献给鬼王殿下，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会赐给我们长生之法。”
那几个捉妖师长没长生白晶不知道，反正那一晚她得救了。
救她的也是一名捉妖师，一头长发，桃花眼，薄唇，眯眼时眼尾收成一条线，好看极了。
而那名救她的捉妖师正是如今的白岐，他即捉妖也捉鬼，长的更是丰神俊朗，还是小姑娘的白晶只看了一眼便春心萌动。
妖一旦认定一个人，那便是生死相随。
白岐的每一世性格都非常跳脱，可即便性格放得开，他还是会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就是从不跟妖勾勾搭搭。
白岐始终认为妖一辈子太长且深情，并不是他只有几十年生命的普通人可托付的，他只想每一世都找个善良温和的女人过一生…也确实他的每一世都是如此。
对于白岐喜欢的人，不管白晶如何努力，她甚至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多年，白岐的这个原则从未因为谁而动摇过，白晶只能尊重，谁让他与生俱来有双特别的眼睛，不仅能看到灵魂，亦能看出妖的本体，她就算想装凡人，也会被死精死精的白岐一眼识破…
也正因为白晶不愿意离开白岐，所以她与地府有了契约，陆良让她帮助白岐，这一帮就是千年，直到如今的‘特别调查处’成立，她依然待在这个人身边。
当今社会，几千年的文化进步连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开放，白岐更是有向渣男发展的局势，自以为挣了一点小钱，嫩模学生妹来者不拒……可偏偏就是不跟妖暧昧。
人类渺小，寿短，即便有些人活的有钱有权，可也争不过岁月中眼角的细纹，鬓角白发。比起权势，妖要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有人陪伴。
可自始至终，白岐对白晶无感，混账起来会故意气她，在美女面前完全不在乎自己形象…
白晶当然知道这位情场老手就想让她知难而退。
得不到的永远在sao动，这条蛇sao动了几千年，能放早放了。
可是……
可是白岐不勾搭妖怪，可他为什么对虚无的态度不一样。
蛇是敏感的，更何况一条痴情的蛇，以白晶对白岐的了解，只要他撅屁股，恨不得就知道他接下来放什么屁。
白岐看似对虚无也不说好话，可他的眼睛会时不时落在她身上，也会默许她跟着…这种种表现，几乎已经证明白岐默认了她。
如果虚无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另众妖闻风丧胆的大恶之人，白晶从来没想过大恶之人的长相就连九尾一族在其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大恶之人会跟白岐扯上关系，她那么恣意从容且惹人注目。
凭蛇敏锐的直觉，虚无的出现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果不其然，三天，，
就三天
白晶就见到耳闻了一千年的鬼王。
入夜前，白晶通过市局刚刚拿到早上那具干尸身份，报告上记录那具干尸是位夜钓爱好者，浪漫湖中不准垂钓，也该这人倒霉，鱼没钓到，人却没了，就连魂魄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老龟说：“大恶之人为戾气所化，吸食戾气大概就跟常人吃饭一样必不可少吧。”
他说的并不肯定，关于大恶之人的脾性大多来自听说，可也足以让调查处的活物集体安静下来。
大恶之人跟着白岐，不管处于什么原因，都足以让调查处特级警备，可他们那个到处撩sao的处长，好像根本没把大恶之人当个危险。
白晶第一个愤愤不平：“难道那大恶之人就没人管的了吗？陆良、阎罗、还有那些自诩道行很深的正义之士还解决不了一个大恶之人？她跟着白岐是什么意思？哎，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老龟和徐海星无法回答，大家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在他们三的头顶响起：“哈哈，小蛇你真天真…如果觉得虚无是威胁那就自己想办法，靠别人是没用的…你去问问陆判官他舍不舍得解决大恶之人。”
活了千年，第一次被别人评价天真的白晶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特别调查处里面有千年的蛇妖，还有万年的龟，更有徐海星做的一套特殊防护系统，方圆五百米之内，别说鬼怪，就连一只蚊子飞过都能感应到。
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调查处听他们说话，还及时的发表点意见，肯定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谁？滚出来。”白晶虽说心里震撼，可怂蛇不怂势，在调查处搞神秘，是当里面的都是死人吗？
徐海星迅速打开电脑监控，个大监控除了几只飞蛾屁也没有，他朝白晶递了眼色，表示不知道是个啥玩意。
老龟却闭着眼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开口：“每个城市的‘特别调查处’是人间给地府的办事处，说白了，我们也就是一些穷打工的，不知鬼王什么兴致屈尊降贵来此，怕是这小小调查处没什么可招待的，扰了鬼王兴致，实在抱歉。”
大概大恶之人与鬼王一直在‘招人恨，该杀’排行中位居榜一榜二，只要听到这两个名字肯定十恶不赦，必须处死。
白晶紧张的把自己绷成了一把随时离弦的弓，打算鬼王一出现就上去咬一口。
老龟却笑道：“不要那么紧张，虽说鬼王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老龟也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反而觉得鬼王斯文儒雅，我想他应该不是来打架的。”
毕竟是万年老王八，龟壳很硬，脸皮自然也不薄，不管对方来之何意，他先在言语上占有主动权，先捧一捧对方的臭脚。
自然，夜来应该是喜欢被捧臭脚的，他哈哈一笑，大门‘哐当’一声打开，就见他背着手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看样子真的只是路过这里来喝喝茶聊聊天。
白晶磨了磨牙。
夜来看了她一眼笑道：“资质不错，可惜跟错了人，如果跟了我，不出百年，我可以让你轻而易举解决大恶之人，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白晶：……放什么屁呢。
夜来似乎也只是随便说一说，并没有打算真的来撬墙角，调查处的三个‘人’虽没有严阵以待，但也摆出了一副‘送客’‘不欢迎’的嘴脸，夜来恍若未见，手指一勾，一张椅子移到了他屁股底下，就见他大爷似的坐下来，勾起嘴角对老龟说道：“北海向北一百里，三千多年前我是在那与龟老有过一面之缘，夜某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的龟老已经度过九重天劫完全可飞升，只是夜某实在想不明白，龟老为何愿意收敛光芒而付于一隅做个小小地府中间人？”
老龟：“呵呵呵……”
夜来继续道：“黄帝时期，黄帝之女旱魃为僵尸始祖，需吸人血保持肉身不腐…不过近几百年的僵尸一族逐渐没落，变得懦弱不善战，远离人类，靠吸食动物血为生，越来越不像个僵尸…前段时间听闻新城一带出现尸王，想必就是这位了。”
他说着把目光投向徐海星。
徐海星：……
这人到底来干吗的。
调查处的三个玩意很有默契般谁也不开口搭理，夜来唱了一会独角戏也不在装什么斯文败类，他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我在想把你们三个请到我洞府需要多久？”
他刚说完，动作已经跟上，白晶估计还在反应他说的话，等到察觉危险时，夜来已经把她点在了原地，成了一条只能原地转眼珠的长虫，徐海星只来得及后退一步，他的本领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就跟白晶一样顿时被束缚手脚，原地变成个不倒翁。
反倒是平时慢慢吞吞的老龟，瞬间飞身向上掠起，半空中把自己变成了龟身人头的龟仙人形象，，非常的憨态可掬…由于这个形象太过于突出，夜来突然停下来看了他两秒，忍不住笑道：“龟老，你是来搞笑的吗？”
老龟老脸一红，嘿嘿道：“不知夜来是何意，虽说我调查处几个小朋友有点调皮，但绝不会主动招惹是非，我们文明做妖，不惹事也不怕事，如果夜来执意要带我们走，老夫只有得罪了。”
乌龟给人的感觉总会慢吞吞，连成了精的龟也是温吞不慌不忙的，可老龟毕竟度过九重天劫，力量绝不能小觑。只见老龟举起右掌蓄力，他的手心很快凝聚起肉眼可见的深蓝色火焰。
妖修行其实也要看潜质，有些动物生下来没有慧根，没有圣人点化，只能一辈子在食物链中游走…而可以修炼的妖，先修丹再修形，刚刚化成人形的妖只是有了形，没有修法跟常人无异，所以它们还需要继续修练。
而修法的渠道有很多，有照本宣科的，也有剑走偏锋的，更有残害生灵的……修炼不同，周身凝聚的法力颜色也不同，老龟是蓝色，选的是一种温和的修炼过程，修炼者法力越高，颜色越深，深蓝色足以证明老龟的修为真的很高。
白晶和徐海星内心很震惊，他俩没想到平时连走个楼梯都很墨迹的老龟真的没有吹牛，他手心的火焰越来越蓝，终于在白晶感觉到心悸时，蓝色火焰脱离老龟掌心袭向夜来。
调查处如若没有防护，这团火焰出去，怕是明早就没有调查处了，老龟一上来就放大招，可见对夜来不敢有所轻视。
果然，当那火焰离夜来还有半尺距离时，夜来周身突然爆出一圈黑色的光，把他整个人裹在光圈里，也把火焰轻而易举的挡在光圈外。
老龟脸色一变，只见那黑色光圈越来越大，光圈周围开始泛起一层层黑雾，像是与那蓝色火焰一较高下。
老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修为和身体密不可分，如果这么强的修为被吞噬，那老龟也会受影响，可夜来依然一脸轻松的样子，他不知道修了什么邪门歪道，老龟只感觉那团蓝色的火焰在黑雾之中变得越来越暴戾，他控制的几近脱力。
夜来似乎很享受老龟痛苦的过程，修为从来都是如此，循规蹈矩永远比不上投机取巧的捷径，温和的蓝色瞬间被黑雾吞噬，那团火焰瞬间脱离了老龟控制，老龟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新鲜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这个时候夜来的耐心终于告罄，懒洋洋道：“夜某早已猜到你们不愿意自己去，只好亲自来请了，走吧。”
他说‘走吧’，白晶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白晶五识六感恢复，他们仨已经板板正正的坐在了夜来洞府的太师椅上，椅子倒是红木好椅，可三人的身体纹丝不能动，好在他们的嘴巴还可以自由活动。
白晶四周打量了这破地方，一个空荡的山洞，三张椅子，奇怪的品味。白晶虽不知道夜来为什么去找她们，可她此刻动也不能动，不由觉得很憋气，想也不想把矛头指向了虚无，愤然的说：“我就知道遇上那大恶之人就没好事，我们一个小小调查处，几百年如一日的抓抓小鬼，她一出现，调查处都快要全军覆没了，可恨那白岐，还要跟她混在一起…哎，老龟，你脸色不太好，没什么事吧。”
“没事。”老龟闭着眼道：“鬼王和虚无不是一路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白岐有大恶之人跟着反而更安全。”
徐海星跟着问道：“老龟你说句实话，白岐前世到底是个什么？”
老龟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闭上，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白晶不是说过，他前世是个教书先生，前前世是个和尚，前前前世是个镖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徐海星打断他：“百年一轮回，一千年他都轮回了十次，前世是只狗都可以…好，我们先不说白岐前世问题，也可以说说虚无，据说她是被女娲困于极寒之地，那么也就是说前圣人时期她就存在了，而如今她跟着白岐，是不是也可以说，白岐是当时某个与她认识的人？”
老龟继续闭上眼不语。
白晶有点懵，她是在白岐还是捉妖师时认识的他，在她心里，他依然是模样俊雅的捉妖师。
徐海星继续说：“前圣人个个本领逆天，可要说最让人深刻的无非女娲、山圣、神农、伏羲…可如今这些圣人早已损落，不过我记得自己曾经无意中翻过一本什么书籍，其中有一段记载——山圣昆仑，昆仑山体所化，生性跳脱，可制万恶之火，掌山中万千生灵…于一日，山体动荡，山火肆虐，生灵逃蹿，山圣抽出一魂镇天地，即一魂一魄救生灵，在一魂一魄镇山河，随即，山圣损落，昆仑山雪覆盖。”
老龟睁开了眼睛。
而白晶听的一双竖瞳都快睁圆了，白岐缺魂少魄这不是秘密，陆良对他的特别关照大家也有目共睹，可关于白岐那一魂三魄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良讳莫如深，大家也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如今一个大恶之人的出现，突然就把白岐的身份推了出来——山圣。
如果白晶早些知道曾经那个捉妖师是山圣，怕是连一点非分之想都不敢有，那位让万千生灵膜拜的神，怎是她们这些小妖精敢觊觎的。
“你…你的意思是…白岐他…是…”白晶有点找不到自己舌头，结结巴巴也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徐海星看了她一眼，灰白的脸上难得有了点不自然，虽说白岐是调查处的处长，可徐海星每个月总会因为白岐的混账而有那么两次想要弄死他的冲动……
他是处长，徐海星有恃无恐。
可他要是山圣，那玩的就有点大了。
两人把目光放在老龟身上，他活的长，不可能在北海闭目塞听什么也不知道，北海的龟脱离大海跨越万里往南方走，心里若没有执着，真的愿意守在城市的小小一隅，当一只养老龟？
老龟叹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像是默认，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三人坐的太师椅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轰隆隆’声，头顶有两只体态浑圆的蜘蛛落下，白晶遵循本能长舌一伸迅速把蜘蛛裹到嘴里紧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
徐海星不忍直视的移开眼：“什么都吃，也不怕毒死你。”
再不容白晶讲什么，他们仨的椅子突然漂浮颠倒，在白晶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时又在半空中飞速的转了几圈，这时的地面开始裂开一条缝，旋转在半空的椅子在裂缝裂出两尺宽时突然停下……
“怎么……”
白晶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椅子又突然垂直落下，白晶紧紧的闭着眼，一句“啊”含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直到感觉周围已经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动荡时，白晶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看到了白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