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能勉强下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李沐将刚分好的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城门也已经建好。
是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阿音站在新建的城墙之上,远远地能看见干戚城南城门的飞檐。城墙之外老幼妇孺来来往往,城墙之内壮士兵丁列列整齐,看得人颇为舒服。
“李将军就是雷厉风行,这月余效果甚好。”阿音柔声道。
李沐一袭软甲站在一旁,闻言笑道:“王爷满意就好。”
“自然满意。”阿音说着便扶着丝竹的胳膊转身要下城楼,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今天要拆线,拆了线又要养几日才能动弹,索性今日出门来这内城墙上看看。
李沐跟在她身后,刚要说什么,便看见了一只白鸽远远的飞了过来,那方向是往他的府邸去了。一双温润的眸子不禁眯了眯,看来是府里的某人在跟外面通信。
阿音似乎也看见了:“是慕家的信鸽。”说着回眸看了一眼李沐,“如今慕大公子忙着修路,南府那边也是事务繁多,有些信件来往,你不介意吧。”
“自然不会。”李沐缓步跟着她下城楼,看着她脚下小心翼翼的,双手总是不自觉地往前伸,好像生怕她摔了一般。只能故作无事道:“王爷这一路行来,慕家两位公子颇有功劳,不知以后……”
“慕大公子以后都会专注在南疆开拓商道,我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想来慕府以后能更上一层楼,才是最好。”阿硬一早就盘算好了,“如今南山南的干戚军也要往外走走,来往商货我也想你们能好好交流,你觉得呢?”
“王爷是这要将这天下第一金变得富可敌国呀。”李沐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值得。”
“那慕二公子呢。”一个报之以财,另一个呢?
阿音的脚步似乎一顿,淡淡道:“他要的跟他是一样的,所以我只能帮着他们往前。”
他?李沐看着她小小的的身影拾级而下:“大殿下么。”
“嗯。”
“大殿下要的是天下,所以王爷是打算……挥师北上么。”手心微微一紧。
阿音脚步一顿,忽然回眸看他,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含着浅笑,熠熠生辉:“如果我说是呢,将军待如何?”
李沐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眼中,半晌才说道:“王爷是主,自然是誓死相随。”
“誓死相随么。”阿音浅浅一笑,跨下最后一层台阶,细细咀嚼他这四个字,道,“将军放心好了,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必动用武力去抢的。”
李沐知道她是不信自己,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她道:“我要他的天下干干净净,无人指摘,你懂么。”
“……”我懂了,因为他在你心里是干干净净,无人可替的吧。
“很快我就要回京都了。”女子的声音里有一丝叹息,“如果将军方才说的是真的,便做我的后盾吧。”
“你当真要回去?”李沐不解,“你在南疆皇帝也不能将你如何,有你在,他也不敢真的将大殿下如何,他不敢,云明月也不敢。”
阿音点点头,看着她的软轿被抬了过来,丝竹要扶着她上轿,却见她摇头道:“不坐了,走一走吧。”正好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将士们。
“是。”丝竹一挥手,那软轿被抬到了他们身后去。
听见阿音接着说道:“可我不能留他一人在那里,有将军在,我想尽力一试拉云鹤下来。”
“不起兵,如何拉。”
“总有办法。”
“既然如此,我陪你上京。”
女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有些看不明白了:“你不能去,我还有事情想让你去办。”
“何事。”
阿音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正是之前从司马斯图那里拿来的:“娄烦。”
“那个要抓你的人。”
“此人能许诺一国的粮草必定不简单,他想动南疆,想必也是个狼子野心的,以后南疆要安稳。此人既然已经露出了苗头,还是尽快找出来,掐灭为好。”
李沐握着玉佩的手心紧了紧,说到底还是为了云墨。
“再说了。”阿音无奈一叹,“陛下已经下旨,将四公主云琦嫁给娄烦王齐丹了。”
“定了?”
“嗯,前两日收到的消息,婚期大约在中秋。”阿音一时想起云琦那活泼又古怪的性子,她本来是揪着慕无尘不放的,这回也不知道闹了什么,还是将这婚事定了,“陛下来了旨意,要我回去送嫁。”
“什么?”李沐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要你送嫁去娄烦?”
阿音点点头:“所以说,娄烦那边要干净,不然我就是羊入虎口了。”
李沐的掌心微微用力,差点儿将那枚玉佩给捏碎了:这事儿究竟是云安的意思,还是娄烦的意思?若是他俩联手……
“不行,你不能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咱们要把后路都想好了。”阿音一步步的往李府走,“你去娄烦查这事儿,我放心。”
李沐看着她的侧影,不知道再想什么,只是将那玉佩收好:“是,我知道了。”
“多谢了。”
“其实……”李沐有些犹豫道,“无论如何,大殿下身体里的蛊是撑不了几年的,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阿音心头一动,回眸看他:“你知道什么?”
李沐看着她,其实他原本没有打算说的。云墨节节败退,形势不容乐观,他想留她下来,至少保她一生平安。可是她心如磐石,眼下即便是单枪匹马,腹背受敌也要进京帮他。
“如果大殿下的蛊毒真的是十岁就中了,那养蛊那人将这血蛊养在身体里也有十年了。”
“这么久?”
“嗯,血蛊其实很是霸道,正常折磨人两三年就能要人性命。可是大殿下中蛊十余年,年年受尽折磨,这蛊一定是养的极好的。”李沐笃定道,“即便是我祖父,也不一定有这个心力养的这样好。”
“你的意思是,这人处心积虑至少十余年养这蛊,而且能养这样好的话,在南疆也没有几人。”
阿音看着他,身形有些晃了晃,李沐见状轻轻扶了她一把,听见她喃喃道:“那就不是秦南风了。”他年纪不对,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南疆一个小娃娃。
“是,所以……”李沐扶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京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