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和简章一道来侯府找阿音的时候,她正在窗下抄写佛经,并未去书房见他们。秦南风说要她亲手抄了,拿去经华寺烧的。
“我怎么觉得,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抄书,尽拿这事儿折腾我。”阿音写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手腕,看着旁边摞着的一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她刚抄好的那篇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温言道:“这是写给你祖上的,不要抱怨。”说着轻轻的将手里的经文放下,转身坐在了她对面。
阿音抬眸看他,觉得他今日的心情好多了,心头一松:“感慨而已,不抱怨。”微微侧眸能看见站在门口跟丝竹说话的梁清。
这人自从回了南府,便一心只记得自己是阿音的属下,处处都守着规矩。
“公子喝茶。”丝雀端了茶过来。
慕远征回过神来,刚要去端杯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丝雀:“你的事情想的如何了。”
“……”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可偏偏走了任伯跟前,老人家的意思,明年回京办亲事。”慕远征说着,轻轻地嗅了嗅,茶不错,“你若是有了别的想法,还是尽快说清楚的好。”
丝雀脸上的一点儿笑意全都不见了,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阿音见状有些内疚:“这事儿是我不好,不应该擅自做主让你去同任伯说,也不应该自作聪明叫丝雀去应付秦望,眼下这个局面……真是始料未及。”
“这些与你无关。”慕远征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她若不是自己心里摇摆不定的话,一早就有答案了,不是么。”
丝雀脸色一白,随即一红,站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大哥这话不对,丝雀才多大,这局面哪里就能手起刀落,断个干脆的。”
“这和年纪无关,还是自己的心智罢了。”慕远征说着看了她一眼,“情之一事上,难道年纪大点就一定成熟些么。”意有所指。
阿音一愣,知道他是在说他自己,一时有点气短,小声嘟囔道:“那依照慕大公子的高见,丝雀应当如何呢。”
慕远征看着她,不动声色道:“从优而选,自然是秦望好。”说着回眸看着丝雀,却是又道,“但是你跟着婴婴这样久,恐怕也不是会将条件摊开来选的。”
“自然不是。”丝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慕远征了然:“看来你是拿定主意,跟着川南了,那为何还如此呢。”
“……”丝雀觉得自己又要忍不住哭了,听见阿音柔声道:“你下去吧,把这些给侯爷送过去。”
“是。”丝雀垂着脑袋,如获大赦的将阿音抄好的经文拿了出去。
慕远征回眸看了一眼,发现梁清正看进来,似乎有些担心。
“是川南怯了。”阿音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慕远征瞧着梁清的侧脸,也是不动声色道,“这些日子,他总避着丝雀,几乎不跟她说话了。”
慕远征回眸看她,正撞进她的眸子里,心头不知为何,微微一突,好像做什么什么坏事被她瞧见一样:“是……是么。”
“慕大哥觉得怎么办,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渐行渐远么。”
“他们自己的决定,你还能如何呢。”
“有的事情有的人,还是要推一把的,不是么?”
“你指什么。”慕远征微微挑眉,像极了谈判桌上的他,有一丝的咄咄逼人。
阿音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锋芒,心头也是一怔,却毫不退让道:“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踩到慕大哥的尾巴了?”
“……”慕远征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她争执,只是道,“人各有命,你想做什么?”
“或许轻轻推一把,他们能看清彼此的心意,早点作出抉择,不是少点煎熬么。”
“哦?”慕远征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你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我们。”
阿音终于得了答案,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人都是旁观者清的,我说过,我永远不会逼你做什么决定,也不会替你去做什么决定。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慕远征看着她,终究是无可奈何:“婴婴,我……”
“若是有一日我们也不得不做了什么抉择,也是别人推了我们一把,而不是我们自己。”我和你,终究是谁也下不了那个决心你,离开谁。
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无奈和煎熬。
慕远征终于露出了一丝柔温柔的笑容:“真的是两个最清醒的人,在做一件最不清醒的事情。”
阿音撑着脑袋看着他,笑道:“那是因为也是两个最固执的人,在相互较劲罢了。”
“你说的都对。”慕远征妥协道,“他们之间你想如何干预。”
“山人自有妙计。”阿音狡黠一笑,一如既往。
慕远征知道她有了计较,便言归正传道:“这几日,李沐来找过你么。”
“没有。”阿音摇摇头,自从那日他来过一回被自己踩了一脚之后,便安静了,不曾再露面,“他又怎么了。”
“此人不简单,何况他身上还有……”
“我知道,我这几日忽然在想,当年我家出事毕竟是在靠近西线的战场,如果铁骑的大营就在附近的话,这事儿恐怕还有隐情。”
慕远征点了点头:“有可能,如此,他们决定两日后出发巡营,你去么。”
“自然是要去的。”阿音微微敛目,“就像云鹤说的,夏小七都快生了,我这边还毫无进展,这可不好。”
“听说是男胎。”
“……”慕远征所谓的听说,那就是确切的消息了,“那还真是一个叫人迫切的消息。”
“其实你的方向是对的,只要云墨解了蛊毒,陛下不是昏君,择贤而立,他复位还是有希望的。”
阿音闻言,有一些意外的看着慕远征:“你不是一直都不参与云墨的事儿么,怎么今日立场如此鲜明了。”
“云明月一心要杀我,我自然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慕远征说的极其自然,“坐以待毙从来也不是我的风格。”
女子看着他,微微扬眉:“那他还真是老虎嘴上拔须了,刺杀你的那个苏……什么,如何了。”
“羁押回泽梦山庄了,总要让母亲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慕大公子做事,从来都是里里外外都滴水不漏的。”阿音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不禁抚过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早已经结痂愈合了,可是那晚的凉意却好似依旧留在自己的脖子上。
“怎么了?”慕远征看着她的伤口,问道。
“出了一点事情,我要和千机好好地聊一聊。”阿音冷冷一笑。
“对了,千机去哪儿了。”
“自从进了南府之后,他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我已经叫丝竹传信找他回来了,希望能赶得上西行。”
墨远征道:“西行我就不去了,在此等你。”
阿音浅浅一笑:“我知,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