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库的事情解决了,王陵的事情也解决了,等阿音马不停蹄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南疆的天儿终于有那么一丁点儿秋凉了。
阿音在茂林里,整日里无事做,她那小叔叔良心发现一般,忽然对她抱了希望,想她在政治上一展宏图,于是乎找来了近十几年南疆的各地上表,地制规划,让她日夜苦读。
阿音觉得,他这是在变着法子折磨她,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秋风微醺的清晨,应慕大公子邀请,出府微服私访了。
秦夙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看西线送来的密报,闻言眉梢一跳,有些不详:“派人跟着,简直胡闹。”
“已经派人去了。”秦望道,“其实小姐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了解了解民生,侯爷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秦夙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密函烧了,一双棕色的眸子看着冉冉的火光,“担心有人做我从前对她做的事情,担心她太蠢,被有心之人当枪使。”
“侯爷说的是南山南那些人?”
“还能有谁。”秦夙扔了手里的青灰,“当年秦贺一家为何会被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
闻言,秦望心头不由得一惊:“可是那件事,不是空穴来风么。”
“一把绝世的好剑,不想被藏在剑鞘之中,却不想,最终害了自己的主子。”
“侯爷。”秦望的手心紧了紧,看了一眼他指尖已经燃成的灰烬,“难道是李庆阳有动作了?”
“出来了。”
“……”
听见秦夙阴鸷的声音道:“这么多年了,他们李家的人终于舍得出来了,你说,还能是因为谁。”
“小姐。”秦望说完,恍然一惊,“属下去看着小姐,万一李庆阳真的找来,可就麻烦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秦夙摇了摇头,“她身边有个慕无尘,暂且不碍事。”
秦望看着他,还是有些担忧道:“侯爷,当年秦氏八十万铁骑叛变的事情,真的不要告诉小姐么。”
秦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窗外秋风微拂,阳光正好。他不禁想,其实这里的四季都是最好的季节,若是她明白,不总是想着走,就好了。
“走啊,为何不走。”阿音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手里还剥着瓜子。
慕远征无奈道:“我听说你跟秦南风和好了,还以为你会定了心在此住下。”
闻言,梁清也是疑惑:“王府不是已经在修葺了么,你真不打算在这儿长治久安了?”
阿音摇了摇头:“王府修葺也不是我一个人住,也是为了以后,眼下我是不可能长留南疆的。”
“你这样话要是让秦南风听见了,要伤心了。“
“心?”阿音摇摇头,看了一眼慕无尘,他俩在这件事上算是同盟,意见一致,“我觉得他那颗心真要焐热了,我也七老八十了。”
“是啊,还是算了。”慕无尘笑笑,转而道,“今天不是来听书的么,说书的先生呢。”
“就来。”丝竹方才已经去问过了,“原先的老先生生病了,说是今天他徒儿来。”
阿音闻言,晃了晃脑袋:“随便谁吧,我倒要听听,这南疆的书和京都的书有何不同。”说着恍然想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京都的和江南的就是不同,我一开始还不习惯,总觉得应该女鹅来说才舒服。”
慕无尘个她翻了个白眼:“你个好色之徒,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女儿家像你似得,看见美人儿就走不动道儿的。”
“你管我,我就贪恋美色了。”阿音说着将手里的瓜子壳扔了过去,听见慕远征笑道:“色,食之性也,并无不可。”
“听听听听,慕大哥就是慕大哥,有的人投胎做小是有原因的。”阿音看着慕无尘,狡黠一笑。
“你……”慕二公子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底下一片惊呼,几人走二楼看台纷纷望去,看见一白衣公子拿着一把折扇,款款的走上了台子,那气度,那眉眼神态……
阿音不由得站了起来,要不是她眼力极好,能看清此人的侧脸,还要以为是他来了。
“这个说书人好年轻,瞧着竟然有几分像……大殿。”梁清的眼力也好,一瞬间也是认错。
慕远征看着楼下,不知为何,一言未发。
听见慕无尘道:“有点儿像罢了,不是的。”说着拉了一把阿音,”你坐下,这样像什么样子。”心里却在嘀咕,你就这么想他么!
阿音却是一手扶着栏杆,站在那里,没有理睬他。慕无尘见状,也不好总扯着她,便悻悻的松了手,有些不高兴了。
“小生阿木,是余老的小徒儿,今日由小生替师父说一场,说的不好,还请各位担待。”他声音清晰温润,如同秋日里和煦的微风,拂过人心。手中的折扇一展,露出弯弯的眉眼。
底下立马有女子的声音娇羞的笑道:“小哥你随意说,都好都好。”
“是啊,都好,余老什么时候有个这么俊的徒弟了。”
“藏了多久了,不是病了还舍不得放出来了。”底下一群嬉笑。
有男子不满道:“还听不听了,你们这群娘儿们,没见过俊的啊。”
“你滚,要你管……”
阿音依着栏杆,静静的看着那白衣公子,片刻也不曾挪开目光。慕无尘坐在一旁,越看越气,她这模样,自己上次瞧见是什么时候?
心中一顿,还是那年在听雪湖畔,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
岂有此理!慕无尘一时气不过,手里的杯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放,原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茶馆,这一声十分突兀。
慕远征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弟弟。而此刻,楼下台上的白衣公子,听闻这一声,不由得抬眸看来,跟阿音正瞧了个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音在那人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温柔,熟悉到她有一瞬间心乱如麻。
阿木一手执扇,温润的眸子从阿音的脸上移开,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展,从容不迫:“那小生便开始了,今日讲八十万干戚军过玉昆岗。”
阿音眸子骤然一紧,紧紧地看着那人,听见身边慕无尘豁然起身。
阿音眼皮抬也没抬,淡淡道:“坐下。”
“……”
“坐下。”阿音终于回眸看他,“人家特意来说书给咱们听,怎好说走就走。”
慕无尘一愣,一下反应了过来:“此人是谁?”
阿音摇了摇头,又复看着楼下说书的白衣公子,喃喃道:“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