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星灵念沉寂,头颅灵海之中,四行二十字,如五言绝句的诗句之中,只有最后一行三个字,闪烁着光芒。吴星灵念无形,感知着“炼情殇”三个字,有些踌躇。
炼情之法,无疑助益更大,开脉即可修行!况且,黑袍男子刘强东现在情绪起伏,说不定就能扭转战局!而殇之法为灵念之法,不知修行有成需要多久。
“炼情之法,需要封自身七情,若是自身情绪起伏,魂魄反噬!现在我受伤不轻,此法还是不妥!姑且尝试殇之法,若是难以修行或是山穷水尽、生死存亡,说不得就要使用炼情之法!”犹豫再三,吴星沉思片刻,毅然将灵念感知注入“殇”字之中!
灵念感知注入其中,那殇字越来越大,开始旋转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银色漩涡!吴星的灵念不受控制地被银色漩涡卷起,沉入中心黑暗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片刻,或许刹那,吴星灵念恢复感知,发现此刻灵念所处的地方,并非是自己的灵海,而自己的身体也是虚幻的!所见之处,一丈之外,两旁的空气仿佛凝结,浓稠如凝固的油脂,伸手触碰,触碰之处表面如水面般泛起阵阵涟漪,而手掌却始终不得寸进。
“我的手!”吴星惊呼,将手掌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绝不是一个十六岁、砍柴少年该有的手!匀称细腻,如白玉雕琢!而其大小,却只有自己原来的八分大!如同,一个八岁少年的手掌!
一条宽约两丈的小溪突兀出现在吴星跟前,一座三尺宽的石桥,横跨于溪水之上,从吴星脚下延伸至小溪对岸。凹凸不平的青幽幽桥面,不知被岁月长河之中过少过客踏过,不平整的褶皱之中,留下多少爱恨情仇的痕迹。
溪流涔涔,波纹不兴。吴星踏上石桥,行走于小溪之上看向溪水之中的倒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自己的长相!跨过小溪,吴星来到一片山林之前。几棵稀疏的杉木,零星生长在这片山林之中,树木之间,细软的黄沙遍地,几行如牛蹄踏过的脚印浅浅印在黄沙之上。穿过山林,郁郁葱葱的矮山之下,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边,两座青石垒砌的石屋小院静静矗立。这些青石与石桥一样,原本狰狞的棱角被磨得光滑而不平整,留下相同的岁月痕迹。两座青石小院之间,一条小巷不知通向何处,而小院边缘,是凝结如油脂的空气,不知其后是什么。
吴星走入幽深小巷,来到一个小院之中。小院正中是一间瓦房,墙体是黄泥夯实舂铸,墙脚青苔点点,墙上裂缝条条,房顶黑瓦片片,似乎在无声述说着什么。瓦房左侧,是低矮的猪圈,瓦房右侧,一棵柚子树孤零零地竖立着,如一个无声的卫士。柚子树上,葫芦形的叶子青翠欲滴,六个绿色的柚子分散着挂在树梢。
吴星打量着小院,眉头微皱,不知自己的灵念到底来到何处,似乎此处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可以交谈的生灵。拾级而上,吴星走进瓦房之中。
瓦房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左右各有两个拱门贯通。前半部分正中,三张桌子高矮不一,次第分为三层,最下层为四方桌,第二层为一张长条桌,横跨在四方桌之上,最高的桌子上,供奉着一个香炉,香炉之后有一块木牌。这木牌似乎比这瓦房岁月更为悠久,上面似乎有些字迹,吴星瞪大双眼,怎么也辨认不出,到底写了什么。吴星上前,想跨在最低矮的四方桌上,看看到底写了什么,却发现无论怎么跨步,始终不能踏上这张四方桌!
吴星摇摇头,穿过右边拱门,来到瓦房的后半部分,赫然发现,竟是一处伙房!灶膛里,浅灰铺地,灰上柴火还在熊熊燃烧,火上的铁锅之中,沸水如鸣,周围却没有一个人。透过伙房的门窗向外看去,青山绿树掩映,赫然是之前看到的那座矮山!
吴星摇摇头,回到桌案之处,眉头紧锁,实在想不通,也看不透。正思索间,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如根根从天而落的丝线,掩映如帘,遮蔽视野。又如尖尖细指拂过琴弦,弹奏一曲天籁,常伴无眠。吴星闭目,感知着细雨的敲击,若有所得,却又无所得。
润雨如新,却无雷。
“小五哥!我们去炸牛粪吧!”
童稚一声,打断吴星的思绪。吴星睁开眼,发现一个六岁的男童一只手拿着一个爆竹,一只手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袖来回摆动,满脸希冀地看着自己。吴星蓦然一惊,之前明明仔细查看过,根本没有人影,这男童从何处冒出!而且,外面下着雨,这男童衣衫根本未有水渍!吴星双瞳收缩,暗自凌然。
“你怎么知道我姓吴?你又是谁?此处是何处?”吴星悄悄挣脱男童的小手,问道。
男童歪着脖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困惑。男童挠挠头,把手中爆竹扔在一边,从身后拿出一个翠绿的柚子,喜滋滋道:“小五哥!我们把这个酸甜柚吃了吧!”吴星眉头更皱,转眼向门外看去,霍然一惊,那柚子树上的柚子少了一个!只剩下了五个!
男童熟练地将柚子剖开,将一片柚子递向吴星,脸上满是希冀。吴星小心翼翼地接过柚子,眼角偷偷打量着男童。男童手口并用,麻利的撕开柚子的皮,将莹白的果肉吞入肚中,脸上依旧意犹未尽。
看着男童将柚子吃下,毫无异状,吴星也学着男童的样子,撕开柚子的皮,将莹白的果肉吞入。又酸又甜,如百年陈酿,醇厚绵长,温热如芳,即便是灵念之体,也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说了你多少次,你就是不听!”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满脸怒气地从左侧拱门走出,右手高高扬起一根纤细的竹条,对着吴星一鞭抽来!吴星右脚一蹬地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大地吸住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得!
“啪!”
纤细的竹条抽打在吴星腿上,吴星顿时觉得腿脚发麻,继而疼痛!“怎么可能!”吴星大惊失色,这灵念之体,不仅如身体般吃下了柚子,而且被竹条鞭打,竟然感受到了肉体般的疼痛!更为奇怪的是,被这竹条鞭打,自己虚幻的灵念之体,竟然夯实了三四分!吴星认真打量起这怒气冲冲的男子来。
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瘦削,但凝练的肌肉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即便天塌下来,他瘦削的肩膀也能支撑着,不让苍天落下!他脸上有一道疤,黑黑的短须,通常情况下应该十分容易记住,但当吴星移开自己的目光时,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他的长相!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准一个人到幽溪玩水,总是记不住!”男子怒气未消,对着吴星呵斥道。“他没有一个人去!我陪着他呢!”男童打断男子的话,嘟哝道。“还有你!那酸甜柚根本还没熟,现在吃味道怎么会好!”男子双目一瞪,吓得男童缩缩脖子,不敢再说。
“不准偷偷去幽溪玩水了,懂了么?”男子转头看着吴星,大声道。
吴星眉头微皱,此情此景,他从未见过,即便和镜虚相依为命,也从未发生过!他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别人这样的呵斥,这样的居高临下!而且,这语气,还十分古怪......
“啪!”
男子看吴星没有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双目一瞪,竹条再次扬起,抽打在吴星身上,呵斥道:“懂了么?”吴星灵念之体再次夯实两分,疼痛更盛,但他仍旧咬牙不发一言。“小五哥他懂了!他懂了!”男童看着吴星咬牙硬撑,急忙说道。
“啪!”
“懂了么?!”男子怒喝道。
“我懂了!”吴星大声答道,既然他如此想要答案,那就给他答案!灵念之体,凝练一分!
“真的懂了?”男子怒火稍减,问道。“真的懂了!”吴星道。“早就这般,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男子佯怒道,将一面镜子递给吴星。吴星接过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模糊一片,只有大概的轮廓!吴星看向男子,满是疑惑。“再仔细看看!”男子鼓励道。吴星再次看向镜子,镜子中的影像逐渐清晰,最终完全呈现,正是吴星八岁时候的样子!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认清自己。”男子转怒为笑,拉着男童,悠然道,“无情之人,何处论殇?若不入情,何来入殇?”说着,男子和男童的身影渐渐消散,而他的话却振聋发聩,回荡在吴星耳边!瓦房消散,山林消散,一切成空,转眼,吴星灵念回到灵海,殇之法深刻脑海,一朵灵火高悬灵海。吴星看着消散一空的瓦房,有些怅然若失。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认清自己。”吴星喃喃自语道,“无情之人,何处论殇?若不入情,何来入殇?”回过神来,吴星打量着自己的灵海,感叹道:“想不到,直接修成一念之境。可炎荒不是说,修成花么?我怎么修成火了?”吴星看着自己由无形感知凝练的灵念之体,信手拈来的殇之法,百思不得其解。
“先试试这殇之法再说。”吴星转念一想,灵念回归,睁开双眼。
石洞之中,苍吾虽然初成魔,但与刘强东倒是势均力敌,而炎荒的境遇反而差了许多,浑身火红的毛发只剩下一半,只能躲闪,偶尔还能反击一两次。
“殇!”
吴星灵念如锥,狠狠刺向刘强东!怒吼连连的刘强东身体蓦然一僵,顿时闷哼一声,口鼻溢血!苍吾奋起反击,一拳击出!刘强东久经厮杀,虽然失了先机,仍旧反应迅速,硬接苍吾一拳,同时一拳打中苍吾左臂!两人再次势均力敌!
吴星闷哼一声,同样口鼻溢血,看来受到一点反噬!吴星眉头微皱,看来这殇之法,自己没有熟练,而且身躯受伤,三次之后,再无反击之力!
“少主!看来只能用此术法了!”炎荒大喝一声,喷出一口红云,再次化为长枪迫开韩山水,小爪子一把拽住苍吾,扑到吴星身上。“不好!他们要逃!”韩山水和刘强东对视一眼,向炎荒等人扑去!
炎荒眼中厉色闪过,猛然咬破自己一只爪子,鲜血飞出,符文顿生!
“千里行!”
“哪里走?!”刘强东和韩山水大喝一声,剑气、拳芒对着炎荒呼啸而去!
红光一闪,笼罩吴星等人!三人身影蓦然虚幻,瞬间失去踪影!剑气、拳芒击打在石壁之上,使得石洞晃动不断。
“可恶!让他们逃了!”刘强东咬牙道,“消耗生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或许未必。”韩山水眼珠转动,道,“他们才入门不久,身上所带食物必然不多。我们一人守在洞口,一人回城中打探消息,十天半月,他们必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