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男子看着我手里的红玛瑙镯子,它在灯光下流动着润泽的光。
“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接过了我的手里的镯子,眯着眼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
“阿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作为旁人其实不应该干涉太多的,要知道人在天面前是极其渺小的,这是他的命。”梅男子已经知道了我要说什么,低着头说出了这几句。
我听得出他口气中的认真,可还是问:“那我呢?你一次又一次救我,是不是也是在改写我的命运?”
梅男子突然笑了笑:“也许我救你就是命书里的一部分呢,是你命不该绝。”
“那张桐呢?”
“他怎么能跟你比?”
梅男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愣,他说,他怎么能我比?
看我在发呆,梅男子叹了口气,推了我一下,做了个一边玩儿去的手势。
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间,我还在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光下,那只红玛瑙手镯隐隐透着红光,似有血液流动,灵动却又残忍血腥的美。
“三月的花都已经凋谢了,四月星星坠落你眼睛,五月的雨为你下不停,六月天空轻轻在哭泣,等到七月开始下雪……”
悠扬婉转的歌声又响起了,那个女人不厌其烦的反复唱着这首歌。
窗外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是极速撞击的声音,巨大的响声打破了整条街的寂静。
我跑到阳台边,看看街中央有火光,滚滚浓烟从那辆侧翻的宝马车中冒了出来。
街上许多户人家的窗户也都亮了,有一些人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已经掏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或者报警,有的在猜测这个人估计没戏了,惊奇之中还有庆幸,离危险这么近幸好没有殃及自己家。
“你猜开车那人是谁?”梅男子站在我身边,冷静的看着楼下越来越大的火势。
“我怎么知道?”
“张桐。”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自己做的孽障,该由他自己来还,至于还的方式,我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对面住的狐狸也出来了,只不过是坐在屋顶上,他身后的月亮在旷远的夜空中宛如一颗皎洁的明珠。
街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半透明的魂魄,她赤着脚,神情木然的站在车祸现场不远处。她的嘴在动,唱着这首她已经唱了不下千百遍的歌。
唱着唱着她就哭了,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单薄的身子在夹杂着火星的浓烟显得那么形单影只。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带着决绝的凄美。风吹起她的长发,她一步步走进那场大火里,一点点任火吞噬她自己,渐渐消失在炙热的火焰中。
梅男子说:“她走了。”
我点了点头。对面坐着的狐狸也不见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漫长沉重的梦里全是一个个片段,像是某个人甜蜜的哀伤的回忆。
“张桐,你喜欢听什么歌?”一个纯美的女人站在粉红的樱花海中回头问道,手腕上戴着一只好看的红玛瑙手镯。
“那首伤了你的心的我伤心。”那时的张桐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木讷。
女人轻笑:“你怎么喜欢这么老的歌啊?”
张桐不好意思的笑笑。
风吹过,浅粉花瓣飘落,铺在草地上很美。
女人倚在张桐身边,轻轻哼着这首他最喜欢的歌。
画面一转,是一场隆重的婚礼现场。
那个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由父亲牵着,红毯的尽头就是她心爱的张桐,在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中一步一步走向新郎。
张桐在她耳边说,亲爱的,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
她哭了,眼泪落在婚纱上,是幸福的泪水。
教堂里立着的大钟上的指针不停的旋转,白天黑夜在快速的流转,我的眼前一阵光亮一阵黑暗,就像不同时空的画面同时在我眼前交织重叠,然后变得混乱。
她依然在哭,只不过这次是在黑夜中,没有父亲陪伴,没有丈夫依偎,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寂寞的喝着红酒,哭得心痛欲绝。
“嘭”的一声,玻璃杯落在地上,破裂成片,红酒也跟着洒落了一地,像是一个人碎了一地的心。
“我的心疼得快要死了!”她看着一地的狼藉哭道,玻璃渣扎破了她的脚掌,深红的血从那道深深的口子中涌了出来,比她手上戴着的红玛瑙还要鲜艳,让人触目惊心。她蹲下身,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着。
“张桐,我要你现在就给我回家!不然我们就完了!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张桐的手机,声嘶力竭的喊着,但电话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隐隐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嘟”的一声,那边挂断了。
“不然我们就完了,完了。”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电话落在地上,显示的是对方已挂断。
她不死心的拾起电话,不断的拨着,明明知道不可能会打通了,可她还是在跟张桐较劲,跟自己较劲,跟已经消失了的爱情较劲。
终于,在打了十几遍后,电话接通了。
“喂喂喂”她有些激动。
“你好。”。是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
“你是谁?张桐呢?”
“他呀,他喝多了,睡着了。”故作娇柔还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了,电话里的那个女人还故意加重了“睡着了”这三个字,带着得意的炫耀,仿佛在跟她这个正室挑衅。
有时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让人失去理智,尤其那些天生重情义的人,会把爱情当做自己的全部,一旦那个人不见了变心了,似乎头顶的天都黑了,更甚者,是整片天都塌了。
“告诉张桐,我会让他后悔的。”她咬牙切齿的颤抖的说出了几句,还问等电话那端的女人回复,她就一把将手机扔出了三十二层的窗外。
她狠狠摘下那只家传的红玛瑙手镯,将它放在阳台上,我猜她这样做是想让张桐睹物思人,永远怀念她一辈子。
她跳楼了,就从那个阳台上轻轻一跃就迅速坠了下去。
然后,以这样壮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没多久这个房子就住进了新的女主人,罗楠楠。
而那阳台上的落地窗,从此以张桐的“恐高”之名被封上了,只留下了右侧的一扇窄窄的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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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能跨越地点看见过去画面的能力好像又回来了,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准确的形容词,姑且就称它为梦吧。
梦醒了,可我沉浸在那个梦中许久。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女人总是容易在爱情里受伤害,可能是因为天性敏感多情,爱一个人就会越来越爱越来越爱,爱到忘了自己,也忘了如何让分辨是非对错。
为情自杀的女人是最蠢的,自以为这样就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回忆,自以为从此那个男人就会带着对你的愧疚悲悲戚戚过一辈子。大错特错!你死了不过是给小三儿腾地儿,正顺了他们的心意。也许他会有一点点内疚,但也只是一点点,而且还是有时限的,时间一长该怎么逍遥还得怎么逍遥。
活着的时候,他都不爱你,难道死了变成一具尸体了,他就会爱你吗?
我越想越悲愤,我觉得她很不值,很不值很不值!为了复仇,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残忍冷漠的模样,为了他,她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都死了,她还是没有感到快乐,也并没有找到爱情。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两败俱伤。
那只红玛瑙最终还是卖给那个差点和梅男子打起来的客人,他真的很喜欢这只手镯,他说,这种有年份头的手镯有种独特的味道,是宿命,是一个红尘中的女人悲伤的味道。
这个人名叫方若,当然认识他也是后话了。
刚下过雨,我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望着天发呆。
隔壁的张伯随身带着的收音机大声的放着那些多年前的旧歌,他一边哼着歌一边从我面前经过。
收音机里传出一个圆润动听的女声,夹杂“嗞嗞”的杂音。
“三月的花都已经凋谢了,四月星星坠落你眼睛,五月的雨为你下不停,六月天空轻轻在哭泣,等到七月开始下雪,我知道我这次真的真的伤了你的心。”
那首歌传入我耳中,原来下一句是这样啊。
起风了,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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