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说道,平安-县以茶立县,先有茶来后有县。
而平安-县的茶,以烟溪的红茶为上佳,以黑茶最为著名。
因为世博会的缘故,本来不甚出名的黑茶一炮而红,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茶到盛处,出个庆日,一个推广宣传的庆日,以黑茶作为主要的宣传物,宣传平安-县之茶文化,宣传平安-县之文化,宣传平安-县的历史与旅游与经济文明,吸引来资。
今次是第三届茶文化节,县-政-府痛下狠心,斥资巨亿,与县内知名企业结合,大建市坊街道,请来国内外诸多礼客,又宴请明星嘉宾表演,声势可谓浩大!
如此共襄盛举之际,周妈这个喜欢热闹、彪炳时尚的人,也忍不住去凑上一凑,特别是有人将开幕式的纸票送到她手里的时候,此行便成定局。
周易自小在外读书,行迹窜行数省,竟唯独没到过自家县里的县城,说出去还真是不大不小一个笑话。
借此机会,周妈有意让周易去县城一游;而周易,也愿意去看个新鲜,此一行,便成了。
一路山水过,徜徉一条大河铺开,中间小岛悠游、两旁青山退退,高楼挺立的山乡小城突兀而出,周易便知,县城到了。
县城大街新建,宽宽敞敞,除了占地范围小些,几不逊于山外的城市;此时茶文化节开示,更是张灯结彩,万光齐发——长河两岸,大理石嵌着的门柱立起几十上百米,如天门阔阔,一架长虹飞跃两岸,将整座城市连为一体。
船只灯光耀着,在两岸之间行走,如天上日月落入此河之中,极致壮丽华彩之能事!若非周易有自知,但看这长河岸际,周易只觉到了东天明珠江畔。
到了县城,住的是六姨家。
六姨来自清山镇,本是周妈同事,这两年工作调至县城,定了居。
翌日清晨,周易随人流入市,在茶文化街看过一阵,又随人-流到了开幕式现场,验票入场,涌涌而动。
说是投资巨亿的文化节,但终究被格局所限,将整个开幕式立于某中学的大操场上,不免显得草率和拥挤,让周易好生失望。
开幕式没啥好看的,歌舞节目有限几个,其余尽是领导讲话,大拿站台,如本县出去的某几个将军级人物、某著名企业家、某文化大家以及某些在课本上见过的人物,如袁农平。
看着那一只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容,周易只觉这些人如那泥胎木偶没什么区别,板着个脸,不断对着闪光灯,想来也有几分无奈吧。
周易甚觉无趣,准备离开,突然,一阵噪声从天边起,越来越近——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一辆直升机轰隆隆的,煽起大风,从天际飞来。
直升机并不停下,竟从众人头顶掠过,在众人头顶转了几周,耀足了威风,出够了风头,这才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周易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直升机,抬起头看着,心湖之中,也不免激荡。
他平素自高,得了神秘空间以后,更是藏于深山,自得其乐,并不以众人闲言指点为异,最多也就在乎些亲人的想法,怎么会想到,还有这样一日,要坐在人群蛹动之中,抬首看人?看着别人在头上耀武扬威过去?
周易自以为与平常人是不同的,与庸人们有二异,但这抬头的一瞬间,立马让那颗臃肿的心,剥去了外壳——他是一个凡人,与周围说长道短的农妇别无二致,虽然他有一个神奇空间;他是一个庸人,与周围其他人并没不同,连看自家门前一个茶文化的开幕式,都要靠父母关系,才有进场的资格。
再抬首看那台远去的直升机,一声长叹蓦然在耳边响起: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不知当日项羽之见秦始皇是怎么样的心态,他今日之见,却大大开了眼界,也从心门打开了一条异样的门路。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是否也需要做些什么?
说什么名缰利锁,谈什么红尘霸业、千年一叹,若不入得此间,又说什么看穿看透?
一颗种子,就这么在周易心中生根发芽。
说名利或者俗了,但他希望,有一日不再这么抬头看人,能堂堂正正入场,能与那些将军大-企业家一样坐在高处,不至于这么大个人,还要借着父母的能耐,才能坐在一个县城小小茶文化节的开幕式的一隅!
他的生命,需要厚度、需要高度、需要深度!
他需要做些什么,而不是傍着一个神奇的空间,一辈子“白吃白喝”,那与山林里的猪,有什么区别?哦——或许他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被人宰割吃肉。
若说开幕式的票,借着周家父母的能耐还能弄到,那么到了晚会,那个众星齐聚的会所,连周爸周妈都没那个能耐去弄上一张入场券。
其实并不是什么盛大的晚会,几个过气明星而已,有甚好看的?
但世事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但他有我无的时候,这种差异便体现出来了,有了羡慕嫉妒与恨。
周妈板着脸,并不高兴。
她开始并没有请人弄票的意思,所以,本来票务紧张的晚会,就轮不到她了;自然,也就轮不到她亲爱的儿子。
六姨是一个好人,但除此之外,她还有些贪财、有些势利,也有正常人应有的自私。
她作为“地主”,一个有些社会地位的“地主”,预先准备之下,得一张票并不难。所以偶尔间露出几句话,不经意间的炫耀一下,自是情理之中。
周妈却不高兴了,一则她生性好强,看到对方得意,即便是朋友,也不过眼;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她看来,作为一个主人家,将客人丢家里,自己一个人欢欢喜喜去看晚会,可没意思!而且,作为第一次到六姨家做客的晚辈,周妈认为如果要去,六姨应该将票给周易,或者为周易弄一张票,才是好的。
周妈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有这样的想法,全是因为她与六姨是几十年朋友,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缘故。
一场晚饭,吃得主宾不欢。
周易虽然神经粗大,情商向来不高,也隐隐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也能猜到是什么缘故,心中也不得劲——不是因为去不了晚会,而是为自己这个做儿子的,长这么大了,还要父母这么的操心,看场小小晚会,还要父母去“求人”弄票,心中的自责、内疚,五味陈杂!
虽然喝了点酒,但周易前所未有的清醒,也真正的难受。
周妈只是不喜,没有难受;六姨只是不舒服,一是对周妈的,二是对她自己的,唯有周易有些难受。
七点的晚会,六点多,六姨就走了;周妈也跟几个朋友出去逛街去了,只有周易陪着周父和几个长辈朋友喝酒。
快七点的时候,突然电话响起来,“周易,快过来,六姨给你弄到一张票。”电话里欢乐明亮的声音响起。
本来平静的周易,嘴上是欢快的声音,说道:“好,我马上就来。”到嘴里的酒,只觉更苦了。
周易到了晚会门口,六姨早已等着,一看到周易,立马拉着他往里面跑,嘴里念叨着:“哎呀——刚才有人出一千块要买六姨这张票,六姨都没卖她。”她得意的说着,话音又一转,“不过六姨这个是没要钱的……”翻来覆去几句,大抵是说这张票如何的贵重如何的难得,更衬托出她的能耐。
周易心中还是感激,但心里却不那么得劲,嘴上也不应和,只转过话头道:“晚上应该有几个明星罢。”
他说着,六姨这个好娱乐活动的,就扳着手指头数起来,脸上依旧明快……
周易看看黯暗天色,看着天上被乌云半遮的明月,一团火热在心头升起,一个念头慢慢的坚定——本来慵懒的神情,逐渐精锐起来……
一把久封鞘中的长剑,被人拔出,将要展现他应有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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